征兆地提前到了正月十一,也就是后天。
春闱隔年开一次,学院里参加了三次初试而不中的学生,学院会给一笔丰厚的返乡费,挑一个好日子举办一个欢送仪式,大大方方送他们离开书院。
今年初试的结果出得分外迅速。
招贴上写着寥寥六个人的名字,一眼就能望到头。
很快,招贴前攒动着的人群便散去了。
“历年,下院都难以争到一个参加春闱的名额,我也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张秋转头,拍了拍于宛的肩膀,“虽然还有一场加试,但起码是一个机会啊七弟!这是你来的第一年,你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张秋今年又没有被选上,已经注定要离开。
而于宛的名字写在招贴的最后,她需要和车良才一道,加试一场,竞争最后一个参加春闱的名额。
有一瞬间,于宛想着,或许他们觉得自己文章作的好,真的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不过又一转念,又暗笑自己痴心妄想。
那夜,邱掌馔似乎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贪婪眼神,古怪的禁制,都让于宛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他们看上了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等到时机成熟,便要杀她取物。
她是女子无法参加春闱,这一点他们早已心知肚明,那么还放任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招贴上。
这就说明,那场加试,于宛必败。
既然结果已经注定,他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恐怕为的就是加试里,她写的那一篇文章吧。
如果有人要将她的文章拿去参试,那么自己作为真正的作者,必然要永远消失于世界,方能永绝后患。
他们可真会物尽其用啊。
张秋瞧着于宛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担忧地探了探她的额头:“七弟,你没事吧。”
于宛回过神来,红着眼眶,声音闷闷的:“我没事,只是太紧张了。”
张秋等人离开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那日是个大晴天,他揣着于宛之前给他的荷包,不断说着等余七金榜题名归来,他们还能再见。
于宛红着眼眶站在门内瞧着他渐行渐远,再看不见。
守门的老爷爷无声地递过来一个地瓜,于宛一口咬下去,眼泪便流了下来。
张秋离开的下午,于宛就参加了所谓的加试。
孙司业端坐上首。
“余七,虽然你……”他表情很是嫌恶,像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但是你的才华本司业很是欣赏,如果你能在加试里胜过车才良,便有机会参加春闱,放心,身份的事情你自不必担心,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于宛在心里一哂,面上却还是要装出一份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的样子来。
那日车才良原是争风吃醋才故意找茬扇了自己一巴掌,现在这情形傻子才会相信你画的大饼。
于宛瞧着卷子上写的题目——太阴太阳论,她深吸了一口气,提笔让狼毫吸饱墨汁,再落于宣纸之上。
既是绝笔,便要绝得盛大绚烂,才不枉此生。
若是这篇文章能得考官青眼,甚至被承曦看到,他一定会生疑,如此,自己便有沉冤昭雪的希望。
而不是就这样被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孙司业捏着于宛上交的文章,眼中难掩喜色,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摆摆手,让于宛回去等消息。
于宛低头路过车良才的位置,瞧见他未着一字的答卷,那人却坦然望着于宛,得意一笑
于宛没有理会车良才的挑衅,冷漠地将眼神收回,弯着腰离开了,拐弯转进一条小道的时候,被在此处等候多时的强壮小厮劈头一掌,便不省人事了。
黄昏,暮色四起,泽希正拿起一张卷饼想包个烤鸭吃,忽觉心头一凛,当即扔下筷子往永曜王府而去。
可惜承曦前脚刚进宫去了。
泽希在心里大骂了一声,拍拍马屁股又往宫门而去。
此时,红日已经跃进地平线,再看不见。
天,全黑了。
“邱老,接下来怎么处理?”
“这是个极品货色,就不拿去喂猪了,连阵法一起烧了,算是给她陪葬了。”
“是。”
不多时,这林子深处的小木屋便燃起火光来。
于宛还有一息尚存,她不再祈求神明护佑,只是默念着承曦的名字,正当意识即将抽离之际,她听到了一声久违的呼喊
“于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