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接物的厮役正是开门的那位,彭成见他呈送完物品后同丰乐楼遇见的近侍站在一起,才得知原来他也是普安郡王的亲近之人。
赵瑷拆开这礼的包装——一个裹了红漆羊皮的木箱,见置放在内的漆物文玩工艺多样:剔黄纸镇雕工流利藏锋圆滑、戗金的黑旗砚屏华美不失典雅,髹了半截金漆的笔与墨盒豪气又不至于失了格调。
里面复置一盒,是由清漆薄髹的杉木制成。打开只见里面卧着一副翠鸟羽色的发簪发钗。
彭成介绍道:“这本是为外销所制的发钗,仅此一份。小民想这牡丹制式更适合郡王妃,私心将其拿了出来。”
赵瑷发问:“那如何同你的客商交货?”
彭成恭敬作答:“客商自明州来行在不过匆匆一日,只来得及与小人签订关于数量文书,并未提到样式。小人随后会重新制作桃李花之簪补上。”
赵瑷:“原是如此,也是汝等的一份心意。来人,将此簪送去给夫人罢。”
刚刚那厮役便接过木盒递给一旁的侍女,侍女朝外走去。
就茶饮的点心接二连三地呈送到桌前,虽无特别名贵的吃食,但都是当今城里时兴的品类。
可见郡王妃郭氏不问门第阶级,只要是郡王赵瑷的客人便上心对待。
彭氏夫妻不禁心中暗赞这位咸宁郡夫人。
赵瑷笑着向彭父打探:“今日怎的家人只来了四位,汝其他子女呢?”
彭父笑着做答:“小民家中只有一娘子,膝下养了一子一女,都在大人面前了。”
彭母略害羞地拿扇遮了遮面。
赵瑷作出好奇状,看向彭成:“那先前在你家遇见的另一女孩儿,和上次丰乐楼同桌而食的人是?
彭成道:“回普安郡王的话,那些小郎君小娘子是家父家母旧交的儿女,也是出自临安府中的漆匠之家。”
原是如此。赵瑷心想。
那头郭氏得了夫君支人送来的清漆盒,看见这髹漆发饰因得桐油调了透明漆,所得的蓝色分外鲜嫩可爱。钗头的牡丹上洒上点点金屑。不由得带着几分欢心往头上比划。
她年长郡王一岁,正值二八年华。本也是个最爱娇俏的年纪。
可她的父亲是昭庆军承宣使,母亲为皇族宗室女,因着身份从出生起便想将她教的循规蹈矩。
现下又与事实上近似官家养子、却不被承认地位的普安郡王赵瑷结合,她更遭人忌惮须步步小心。
于是她只能做着最妥帖守旧的打扮,日日努力操持着郡王府的中馈。虽上头没有婆母需要她日日站着立规矩,夜间照旧累的沾枕就睡。
什么争宠的心?那是从未存在过的。
于何事她不能淡然处之呢?
但这日,她不由好奇起能让自家郎君破天荒在家待客的漆匠一家到底是何许人,于是起身袅袅往西偏厅走去。
“夫人,你怎么来了?”赵瑷惊讶。
他们两夫妻相敬如宾,但都甚少关注对方的动态。
郭氏向赵瑷行礼。
其余众人齐向王妃行礼。
郭氏笑着说:“夫君难得在府上招待访客,我自是要来关照下这席面上有否疏漏。”
赵瑷见她今日似有几分不同,说话语调也比往日松快些。仔细一看,她头上簪了刚刚自己送去的漆簪漆钗。
彭希孟见郡王妃喜爱自家所送的物件,自也是欣喜,不由脱口而出:“郡王妃真美,比我认识的所有阿姊都好看。”
虽是句她自认有水平的客套话,但确实也带上了两分真心。
老实人彭成垂眼不发,他能说妹妹什么?
说她才认得几个人?那不是摆明了下郡王妃的脸。
不过能将郡王妃与金秀秀做比,确实也是对她的夸赞了。不然妹妹为何不将自己与王妃对比一番?
郭氏见这说话的小女娘身量已显,但稚气未脱,脸庞尚有几分婴儿肥。瞧着非常有福相,她不由得有几分喜欢。
她倒也不计较与商人工匠相交,越是身份低微,越是于她与郡王增添一份安全,平时能多个说话逗乐的人甚好。
于是郭氏摘下自己的珥珰让侍女递给彭希孟:“谢小娘子美言了。‘上元簪珥玲珑玉,却曳青霞霜女裙。‘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上面的琉璃水头甚好,就当是我头上这漆饰的谢礼吧。”
大宋当下琉璃虽已较前朝普及,但将其制成女子饰物还甚是少见,此珥珰价远超黄金。
富裕漆匠家的女儿也是有几分见识的,彭希孟并不敢接过。
赵瑷见夫人主动与了,想必是真心赐物,于是开口劝:“王妃赐不可辞,辞之不恭。还不快拜谢。”
彭希孟望了望母亲,见她轻点了一下头,最终双手恭敬接过,给郭氏行了个大礼。
郭氏见她恭顺的样子,更是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