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盛时行多思忖,厢房的门已经被推开,先进入的是两个端着风灯的宦官——就因这二位,让颜幻产生了错得离谱的误会。
盛时行则是望向了两位宦官身后那个一身绛色常服,头戴唐巾的人——数年未见,此人面容可说是陌生又熟悉,一时令她生出些唏嘘。
回过神,盛时行赶快拱手:“下官见过……”即将出口的话,却被眼前人一个眼神堵回去,她心里打了个点,赶快改了口:
“见过上官。”
颜幻有点纳闷,心说莫非是掖庭令本人到了?那刚刚自己说的“糊涂公公”那话岂不是被他听去了!
当下就有点心虚,毕竟掖庭令虽然品秩不高,到底是圣上身边的人,得罪不起。
思及此处,颜幻决定不可干稍在一旁,得嘴甜点儿,赶快也拱手施礼:“下官见过公公!”
其实以她的品秩,在两位上官面前贸然开口多少有些唐突,但颜幻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着,无论眼前这人是不是掖庭令,她的礼数也都尽到了,刚刚的失言他也能宽宥。
但她没想到,眼前之人不是宦官。
盛时行发出类似倒吸凉气的声音,引得颜幻抬起了头,此时立于两侧的二位宦官恰好摘了手里的风灯罩子,立于正中的人似笑非笑看着盛时行和颜幻,颜幻不仅注意到了他轩昂气度和过人的容貌,更是瞟到他下颌有明显的青茬,心说“完蛋”,赶快找补:“见过上官。”
那人并未怪罪,也没搭理她,只是转向盛时行:“不用虚礼,其二到底是什么?”
盛时行却是不卑不亢:“其二,太妃和嬷嬷身份贵重,所居之地乃是宝相庵最稳妥之处,且与长燃香火的大殿相隔最远,平素有专人料理饮食,院内并无厨灶,仅仅是炭盆灯烛,如何在短短时间内引发这么大的火患,下官也曾勘察过,房内数处都有回火的痕迹,这与大意失火所造成的痕迹大相径庭,乃是人为纵火所致。”
“但老太妃清心寡欲,居于此处为国祈福已近二十年,谁会害她?”
盛时行抬头看着眼前人,欲言又止:“欲擒元凶,还需彻查。”
面前之人微微一笑:“你是在请缨吗?”
盛时行拱手垂眸:“下官有此心,可惜案卷已经都转给掖庭司了。”
“呵……”对面之人终于笑出声:“什么案子过你盛嗣音的手能不留下点复卷一类,若你想查,便去查吧,某会让掖庭司不干预你。”
“然而……名不正则言不顺,虽然上官信任允准,下官却是没这个胆子……”盛时行抬头,期期艾艾的样子让对面之人无奈又好笑:“得了,这个予你。”他伸手入袖摸出一块玉牌,盛时行赶快双手接过了:“多谢上官。”
“尽速查案,三日内某要听到结果。”来人看了看盛时行和她身后脸色发白的颜幻:“你们查到的不必报给掖庭司,也不要再令第三人知晓,就你二人去查吧。”留下这么一句,便在颜幻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带人离开了。
盛时行叹了口气:“多少年了,还是这么神出鬼没……”她转过身,看着一脸惶惑的颜幻,轻声一叹:“抱歉,连累你要陪我被抓差了。”
“郎……郎中。”颜幻咽了口口水:“这位贵人是……”
“东宫。”
“太!太子殿下!”颜幻几乎是“惨叫”出声,还好声音不大。
盛时行看了看她旁边的两具尸身,无奈叹气:“大半夜的也查不出什么了,先回去。”
“好。”颜幻点点头,麻利脱了验尸的行头填好格目,双手托给盛时行,盛时行笑了笑:“你我年岁相差不多,私底下不用这么拘谨。”
颜幻点了点头,随盛时行走出殓房,一直从官署密布的御街走出去老远,上了州桥才回过神儿来:“诶不对,咱们这是去哪儿?”
“我记得你是住在刑部公署之中?”
“是啊。”
“都做官了,再跟吏员们住一起不会不自在吗?”
“嗯……”颜幻想想也是,但转念一想又有些尴尬:“咳,但是,这大半夜了,下官也不好去砸我表姑母的门。”
“没说赶你回家,你攒下钱赁屋之前,先住我家就行。”
“啊?这……合适吗?”颜幻抢上前两步,扯住盛时行的袖子:“不成不成,郎中,这可使不得,你家,是盛宅啊……少卿宅邸,我怎么住得。”
“无妨,我说住得就住得,走吧,你也算被我牵累,明日我跟郑郎中说说,把你要过来。”
“那可……”
“我拿俩推官换你,他不会不给。”
“好家伙,下官的身价这么高吗?”
“所以你得干俩推官的活儿。”
“呃……”
“但是我包吃住。”
“那敢情好。”颜幻莫名有点开心,也莫名觉得哪里不对——这是培植亲信吗?怎么跟雇长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