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岚心口闷闷的,气鼓鼓的把脚下路上的小石子踢来踢去。为了给人查探消息,她险些把自己送进师门老巢,这人倒好,还在思量她行事有多阴狠,又是怕她杀人,又是怕她用毒的,当真是令人满心不痛快。
等了许久,月上中天之时,依岚倦懒的张了个哈欠,岑商才气喘吁吁的脱力一般的赶了过来。见到依岚的身影后,便一手撑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息了好长时间,才出言,“…你…怎么不打招呼就先走了?”
依岚抿了抿嘴,略带讽刺的话音传出,“这不是怕我这毒辣的女杀手和您同行,污了岑大参军的赫赫威名和官声嘛。”
岑商再木讷,此时也明白过味儿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轻声道:“是我鲁莽唐突,冒犯姑娘了。姑娘侠义心肠,不与在下计较可好?”
依岚背对着他,本还想多捉弄他一会儿撒撒气,这人这般说,倒让依岚失笑,那点儿怨怼顷刻烟消云散了。她悄咪咪敛眸轻笑,笑够了才板着脸回过身来,淡淡道:“姑且原谅你了。”
听得这话,岑商长舒一口气,才敢直入正题,“方才那老头和姑娘说了什么,姑娘竟肯如此快的放人离去?那破庙又有何蹊跷,姑娘怎那么心急的躲开了?”
依岚眸光闪烁,干脆避开了他探寻的视线,清了清嗓子道:“那许是我武艺比你强些,五感敏锐,听得出来那庙里有人。难道岑兄没听出来?”
岑商有些抹不开面子,搜肠刮肚了一番,才回应:“我当时心急,并未留意。如此说来,那老头诡诈,多亏姑娘机警。”
“至于放人,自是逼着他倒豆子倒干净了,也没啥可为难的。他也不知道多少,不过是个混口饭吃的怂包。
只说那龙三是个瘸了腿的老色鬼,可他也不曾见过。若论有用的信息,或许就是他说了个名为‘十里亭’的所在,猜测那是帮派的驻地。哦,对了,还有一事,岑兄得留意,那老头说帮派与官府有染,我听着不像撒谎。”
依岚来来回回的缓缓踱着步子,挑拣着重要的线索说给岑商听。
岑商一本正经的听着,将依岚的话都印在了脑子里,思量片刻又问:“那人可提到所谓的九把头是哪九个行当?满大街瘸子多了去了,若是范围小些,还能方便查探一番。”
依岚拍了拍脑门,长叹一声道:“我这个脑子啊,差点忘了。那老头说,龙三的生意涉及赌坊、烟花柳巷、秦楼楚馆、贩卖私奴、最重要的,是可能与……”她冲着岑商招招手,“附耳过来。”
岑商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前凑了凑,依岚见他矜持,踮起脚尖凑到他耳朵旁,气音轻吐:“说他涉嫌贩卖私盐。”
闻言,岑商心下骇然,震惊的瞧着依岚,“竟有此事?”
依岚点头似小鸡啄米,“所以啊,你切莫再冲动的去找你的上官了,仔细命丢了都不知道仇家是谁。”
当朝律法严禁贩卖私盐,违者夷灭三族。此等伏诛大罪,自是因为私盐贩运的巨额利润,小商小贩被律法震慑,无人敢涉足这暴利却极为危险的行当。是以但凡敢做的,大多有靠山。而这巨额利润产生的银钱,大抵都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桩江湖灭门案,越查越复杂,每一个小线索推进都尤为艰难,而这艰难得来的消息,一次一次冲击着岑商的认知。到了这个份上,他甚至都不敢回去和他的老父亲交待。毕竟府衙里的人,与自家父亲相交多年,若真的牵扯了多年前的仇怨,还是瞒着老人的好。
毕竟他那老父亲虽说懦弱,但是骨子里重情重义的,若是一把老骨头热血上涌控制不住,父子俩非交待在贼人手里不可。
依岚不知道岑商脑子里有这许多弯弯绕,俏皮道:
“赌坊青楼那种地方,我可不敢去。料想岑兄大抵也是不愿涉足的吧。要不我们去十里亭探探?毕竟那里是贼人老巢,就是约莫有些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