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幽深,新月弯弯。秋虫低鸣,凉风瑟瑟。
待依岚了无踪影,岑商也一路小跑着离去,那老头才晃晃悠悠的打竹林中出来,直奔先前的破庙。
他趿拉着鞋子,嘴里不服不忿的呢喃着:“臭丫头,还敢威胁我,看看咱俩到底是谁灰溜溜回总坛,吃不了兜着走。”
半刻后,老头入了破庙深处的第三进房间。走入里间后伸手去摸一尊雕像后的机关,用力一摁,墙后出现一处活动的暗格,而硕大的暗格后头,乃是一密室。
密室中灯火通明,该是通风甚好,那里有一方几案,坐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人见了老翁,便目光灼灼的走上前来,“陆翁今日怎回的如此早?”
“有意外收获,快去把我的藏酒拿来,今夜咱也痛快一回。”老翁眉飞色舞的指使着年轻人去取酒,自己则口中哼着小曲儿,煞是快活的坐在桌案旁。
另一年轻人闻言,转回头来观瞧:“师父您老人家这是碰上什么美事了,说说,让我二人也乐呵乐呵呗?”
老翁抄起蒲扇不轻不重的在这人的脑壳上敲了两下,“不可说,不可说。倒是你啊,给为师长长出息,啥年月也能像模像样的跟别人的徒弟似的,机灵活分,给我这老脸争争光,嗯?”
“您这是又受了谁的刺激?依徒儿看,您啥时候有本事不在这窝着当老鼠,徒儿兴许还能重见天日,也威风一把。”年轻小郎没好气的嘟着嘴巴回怼,丝毫不留情面。
“嘿,你个狗东西,尊老爱幼懂不懂,为师不要面子的?”老翁故作生气模样,抄起蒲扇又是一下,那年轻人咯咯笑着就躲了开,伴着鬼脸吐了个舌头。
另一人取酒回来,看着这一老一小的胡闹,也跟着笑。待人将酒水斟满三大碗,三人碰了下,热辣的陈年老酿入了喉咙,大呼过瘾。
老翁心满意足的咂咂嘴,正色道:“明日白天我进城一趟,你俩小子莫要乱跑,可记得?”
小弟子赶紧出言:“记得带烤鸡”,另一个道:“还有鱼丸子,绿豆糕……”
翌日,踏着熹微的散落在竹林间的晨光,伴着早秋轻柔的凉风,陆翁一路悠哉游哉的往内城走去。他直奔定安钱庄的分号,却不为取那银钱,只和掌柜咬耳朵说了几句,不多时,钱庄后院就有马车备好,载着陆翁出城去了。
晃晃悠悠的马车一路疾驰,走了许久,才在一处城郊的庄园别院外停下。偌大的庄子门口有人守着,见了他便彬彬有礼的作揖问候,引着人入内。
走在蜿蜒的小径上,陆翁四处观瞧,这里的景致当真是惹人沉醉。不多时,几人行至书房下,随侍再入内通传,才有一俊朗的男子出来,见到来人便朗声一笑:“陆老,屋里请。”
老翁乐呵呵的拱手:“韦主理,老夫有礼了。”说罢便抬脚随人入内。
落座后,韦俊给人亲手添了杯热茶,温声道:“听人传讯,陆老得了依师妹的线索?若真如此,可是解了晚辈的燃眉之急,您有所不知,家师亦然怪罪于我,都是我失职,害得吴州的大家伙四处奔忙。”
陆翁接过茶盏,饮了一口方幽幽道:
“未见得真切。昨夜鬼市来了个猴精的女扮男装的丫头,易容做的尚可,只她没有喉结,皮肤也太过柔嫩,不肯伪装,让我识破了。她砸金子那叫一个大方,问的是龙湫帮老贼的事。这些都不要紧,等我引她入了据点,她瞧见了门口的镜子就变了脸,事后更是敢直言韦主理的名讳,丝毫不带犯怵的。我偷摸看见了她轻功的身法,与您很像呢。”
韦俊负手立在一旁,听着听着,眸色便添了些许挣扎,陆翁所言,的确像是依岚。如此胆肥直呼他名字的,满门上下也没几人。他答应了师妹放人一马,可龙湫帮树大根深颇难对付,这丫头好端端查他们作甚?如此胡闹若出了危险,按宗主的脾气,这些下头的人都讨不着好儿。
思忖须臾,韦俊正色道:“此线索甚是紧要,陆老,您瞧着那人的年岁多大的样子?可知道她落脚何处?”
“嗨呀,不大,就算她化的乱七八糟的,看着也不过二十。我离得远听不真切,她跟着州府的一个司法参军一道来的,走的时候又把那人给撇下了,说了什么,什么舞坊,好像是这么个音儿。”陆翁摇着蒲扇,眉头紧锁作冥思苦想状。
“州府的人?您说她和官差厮混一处?”韦俊却是愣了神儿,这师妹当真是疯了,无法无天的,干脆无视门规了不成?
“确实啊,不过那小伙子是个实诚人,傻乎乎的,没啥危险。”陆翁倒是不在意那些破规矩,做事但凭良心。
沉吟良久,韦俊才出言回应:“此事我都记下了,陆老大功一件,我会禀明执事为您请功。小师妹的事,我派人去查访即可,为免人生疑,这便送您回去。”
陆翁依言,起身告辞离去。人走后,韦俊再也坐不住,吩咐左右,“备马,随我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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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姑苏城内,清越舞坊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