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夜晚,高大的宫殿隐在院墙之中,翘角飞檐、鸱吻走兽、雕栏琐窗、绿瓦红墙,全都在黝黑的夜色中安然好梦。院墙一侧用丽湖石铺成的平直宫道上,有几个男子正在缓慢行走。前头是两个挑着朱红灯笼的侍儿,后面是两名身着劲装的护卫,中间是一名披着白狐裘衣、穿着杏红色冬装的男子,男子头上戴着白狐暖帽,手上还揣着一个白色狐裘的暖手套,在夜空中很是打眼,像一只出来巡视领地的高贵猫咪。一行人脚步轻巧,走在石头路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宫道在宫殿的院门前转了个弯,一行人沿着这个弯走过来,到得院门前停步,侍儿走上前去用力地推了下门,门纹丝不动,侍儿转过头来,对着那中间的男子道:“门锁了的。”
中间的男子点点头,轻声吩咐道:“下一处。”
一行人从这宫殿前离开,转往下一处去,下一处的宫殿不像前一处那般黢黑,后殿的灯光从院墙一侧透出来,离很远都能看到。到得院门前,那侍儿照旧上前推门,门没费什么劲儿就被推开了。
那侍儿站立一旁,正中间的男子当先走了进去。一行人直走到后院,方才停下来,后院的厢房中,几个侍儿正在热火朝天地玩木牌,声音响得一进后院就能听见。
中间的男子蹙了蹙眉,看了身后的两名护卫一眼。
两名护卫会意,当先进入房中,冲那几个玩得忘我的侍儿们喊道:“全都把手举起来,没主子的话不许动!”
那几个侍儿见又是他们两个,全都垮了脸,为首的那个还悻悻地道:“丧门星又来了,不过是玩个牌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话音未落,中间的男子已经迈了进来,这男子瞧了一眼桌子上散放着的碎银子和骰子,对两个护卫道:“把木牌、骰子和碎银子都收了,带回本宫殿里!”
几个侍儿听得这男子这般说,有两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向着那中间的男子叩头道:“怡卿主子,奴才们再不敢了,求怡卿主子饶了奴才们这一回吧。”
这中间的男子正是顾琼。他前面三日,每晚到戌正之时,把儿子长乐交给最得力的侍儿鸳儿看护,他自己则带着荇儿、鶊儿和何李两个男子护卫在宫中各处巡视。陈语易的筠华殿、林从的剑星殿、赵玉泽的凝晖殿,这三处都是他细细查看的地方。
他每次进入这三处院子中,都是先把管事侍儿喊出来,询问侍儿殿中可有什么事,耐心嘱咐他们“有什么事,只管说,本宫会处理的。”听完了侍儿们的奏对,他再站在院子中观察一下各房的情形,亲自盯着侍儿们把门窗都关好,灯烛该灭的都灭掉,告诉侍儿们主子不在,门户要自己谨严一些。
从这三处出来,他也不会立即回去休息而是带着人前往艺羽馆的暖阁,看薛恺悦董云飞沈知柔三个有什么事没有。如此,转上一圈方才回琳琅殿休息。
今个儿他是想着他连着三天都是同一时段巡视,很容易被人抓住规律,今晚就往后推了一个时辰,果然就发现了前面三天都没发现的事。
此刻他听这两个侍儿哀求,虽然并不打算如何惩罚他们,却也不明言饶恕他们。明帝和安澜还要几天才能回来,他若是此刻就饶恕了他们,那宫里就越发没有规矩了,没有规矩必然会坏事。
因而他并不理会那两个跪地哀求的侍儿,只冷声斥责那为首的剑星殿的管事侍儿旗儿:“你们主子不在宫里,你不说谨守门户,反倒与人聚赌,真真是忘了侍儿的本分了!”
这旗儿的母父都是林府的亲兵,自恃有些身份,并不把顾琼放在眼里,小声嘟哝了一句道:“怡卿主子管得真宽,我们主子也玩木牌,嘉君主子也玩木牌,怡卿主子单管奴才们玩不玩,是柿子拣软的捏么?”
顾琼眉梢一挑,怒声道:“本宫协理六宫,皇后不在宫中,六宫的事都由本宫负责,你这般说话,是要再多一条顶撞主子、不服管教之罪么?”
那旗儿听他这么说,便不敢再说,顾琼见他闭嘴了,也不再说什么,只对何李两个护卫道:“东西带好,咱们回了!”
那两个跪在地上哀求的侍儿待顾琼离开,立刻就抖如筛糠了,两个看着旗儿道:“他把骰子和银子都收走了,肯定是要等皇后回来,交给皇后,皇后那脾气,要是知道咱们在宫中聚赌,那还不得把咱们赶出宫去啊。”
旗儿心里也有此忧虑,但他是个行事莽撞不虑后果的人,听这两个侍儿这么说,便想出了个大胆的主意,“怕什么,他不是说六宫的事都由他负责么?暖阁中那件天大的事,要是传到圣上耳朵里,我倒要瞧瞧他怎么负责!”
那两个侍儿却是并不知道他说的暖阁中的事是什么事,但他们都是极有好奇心的,齐声询问他道:“旗儿哥哥,你说的是什么事啊?”
那旗儿眼珠一转,讲出了一件他今日无意中看见的匪夷所思的事:“圣上不在宫中,嘉君主子耐不住寂寞,今个儿竟然找了个女子假扮成男子伶人,以表演滑稽小戏的名义混进宫来,同他在暖阁中幽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