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到了十二月十二日这天晚上到陈语易殿里看儿子,才知道他被安排进去汤泉邑的名单的事,他蹙着眉看着跟他说起此事的陈语易,按照陈语易的说法,安澜并不想让他去,他之所以被安排进名单,是因为冷清泉替他说了话。
他思量了一下道:“皇后既是不想让我去,那我就不去了,年底了差事多,我留下来,既能处理公事,也能看顾两个孩子。”
他手上抱着永和,边说话边把下巴往永和毛茸茸的头顶上蹭。他昨个儿在户部安排赈灾的物资,忙到天黑方才结束,从户部出来,又被赵湘邀住了,赵湘跟他讲他那个挂名妹子江桃在刑部证人房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问他打算怎么安排,他同着赵湘去看了一下那江桃,简单问了一下江桃以后想做什么,然后就乘车回了宫。到了丽云殿,匆匆地用了晚膳,就到陈语易殿里看儿子,不料永和白天玩得酣畅,昨个儿早早地睡了,他看儿子睡了也就没有多待,盯着儿子的睡颜看了两眼就回去了。
今个儿上午他要上朝,下午他得值守政事堂,又是一天都没能回宫,到了晚间,方才得空过来,一过来,他才知道陈语易要去汤泉邑,他也被安排进了去汤泉邑的名单,他当即就提出不去了。昨晚明帝又翻的林从的牌子,他估计安澜早晚会知道,他不想让安澜在提防林从的同时,还要提防他。林从这阵子颇得圣宠,安澜已经很不安了,要是再加上一个他,估计安澜的心理会承受不住的,他不想惹这样的矛盾。
然而陈语易听他这么说,不以为然地轻声哂笑,抬手把永和从他手上接了过来,无视他恋恋不舍地看着永和的眼睛,冲着门外伺候的弘文的乳父喊道:“把永和抱去后头练字。”
那乳父进来把永和抱了出去。陈语易走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才继续言道:“澄之,你这个人啊,老实起来也忒老实,皇后不想让你去,你就不去啊?”
江澄一低头,解释道:“也不是这么说,朝中年底公务确实忙。”
陈语易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一摆手,老气横秋地教导他道:“朝廷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朝廷,别人都去汤泉玩乐,只有你一个人在朝中忙碌,怎么的,只有你最能干啊?你一个人能把六部七寺的差事全扛了啊?既然你一个人就全干了,那朝廷还养那么多人干什么啊?”
这,江澄有些迷惑,他琢磨了一下陈语易话中的意思,是要劝他别那么辛苦,可是他思索了一下朝中的情形,仍旧想要坚持自己的观点,“陛下出京,我和柳相总要有一个守京。柳相家正君据说极为喜欢汤泉,柳相每次都要带他去的,她要去,那只能我留守啊。”
陈语易并不知道柳笙家正君喜欢汤泉这事,他就事论事地分析道:“她家正君喜欢汤泉,关你什么事啊?凭什么她家正君喜欢汤泉,就得你留守啊?她家正君喜欢汤泉,就让她家正君自己去啊,她非得跟着去啊?”
江澄一怔,以为陈语易是不懂其中的门道,他耐心地向陈语易解释道:“哪有外命夫自己去汤泉的?朝廷的规矩,男儿家有官职的可以自己去,没有官职的,要妻主或者母亲带着才能去。”
陈语易很不讲理地嗤了一下,语气很有几分霸道,“他怎么去我不管,他能去就去,他不能去他就不去,他既然以前年年都去,这一年不去也死不了。”
江澄无奈地温然一笑,继续提自己不去可能带来的好处,“是死不了,不过何必呢?我留守,柳相可以带着家人去,皇后也如意了,我还能照料好两个孩子,你也可以安心去看风景了,这不是一举四得吗?”
陈语易简直要怒其不争,拔高了声音反驳他,“澄之,别人都如意了,那你呢?你自己呢?你还没去过汤泉吧?这回陛下说要带你去,你要自己放弃了,你看下回陛下还想着带你去吗?”
江澄从来没有去过汤泉邑,并不觉得去汤泉邑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他不以为意地道:“去不了就去不了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是很想去的。”
陈语易站了起来,在房子中间来回走了几步,冷哼了一声:“你都没去过,你怎么知道你不想去呢?没准你这回去了,你才发现你很喜欢汤泉呢。”
江澄沉默了片刻,继续辩解道:“那也不一定,我喜欢的东西很少的。”
他确实喜欢的东西很少,华衣、美食、宝马、香车、雕楼、画舫、珠宝、古董、花草、山水、书画、禽鸟、琴棋、歌舞、茶酒、木牌、小戏,美好的风雅的有趣的世俗的,所有的一切能够给人带来快乐的东西,他几乎都不喜欢,男子们爱的,他不爱,女子们爱的,他也不爱。他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对一切事物都不那么执著的人,没有什么事物能够轻易地勾起他的热爱之心痴迷之意。
陈语易却是认定了他就是因为他告诉他安澜不想让他去才不打算去的,陈语易再次拔高了声音对他言道:“就因为皇后不想让你去,你就真不去了?我跟你说澄之,你要是什么事都按照皇后的意思来,那你这辈子就不会有得宠的日子。”
江澄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