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侍还以为陛下生臣侍的气,再也不来了呢。”暖阁的软榻上,沈知柔偎在明帝怀里,柔柔糯糯地撒娇。
暖阁实在是太热了,明帝只着了一件明黄色的单衫躺在厚厚的软被上,头倚在高高的软枕上,右手揽着沈知柔,左手扶在后脑勺上,左腿翘在一侧的床柱上方才觉得热气不那么暄腾。
她身上的沈知柔却是穿了一条夹絮的杏白色冬日软绫长袍,又盖了一床不薄不厚的霞红色锦被,还不觉得热。沈知柔以己度人,担心她冻着,不断地把锦被往她腿上推。
明帝瞧着床顶用来保温的赤红色绣凌霄花的锦褥,暗道红罗帐里拥美人的滋味的确销魂,怪道许多小女儿扛不住,见了一个美人,前程也不要了,家业也不要了,一心只醉在温柔乡里了。她若是年轻个几岁啊,只怕明朝也不愿意上朝呢。
“陛下,臣侍跟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啊。”沈知柔讲完了,明帝半天没动静,他可有些不乐意了,偏过头来隔着那件单衫蹭了蹭明帝光滑的肩窝。
“乖,朕好不容易克制住了,你再这么着,朕可不敢保证朕能做出什么来。”明帝被沈慧卿这小猫寻亲的动作弄得眸色一暗,却也知道就沈慧卿这身子骨,能够承一次恩还有力气同她说话,已经很不错了,她若敢恣意妄为,只怕等不到明个儿早上她就得给他传太医,当下只能撂狠话。
沈知柔听她这么说,就乖乖地停下了动作,可是眼睛仍旧看着她,在她肌肤边吹起如兰:“臣侍把天不收给男儿们堕男胎的消息告诉了嘉君,嘉君过去一看就打死了人,陛下又一直不过来瞧臣侍,臣侍好害怕,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用膳也不香,画画也没心思,什么事都干不了。”
他想起自己这几日的担心恐惧,声音不由自主地就幽怨起来。
明帝却是不大明白,她奇怪地问道:“云儿打死了人,跟柔儿你有什么关系?你怕什么呢,还怕得这么厉害?”
沈知柔看明帝的语气是单纯的疑惑,不像是明知故问,心头暗暗替自己委屈,他担心她恼了他,担心得寝食不安,她却压根儿没有感受到,甚至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过他会不安,他会忧惧,这是对他太过放心,还是压根儿就没把他放在心上,他的想法他的情绪,她全然不会考虑,有空了就过来瞧瞧他,恼了他就不理他?
心中哀怨得厉害,但是面上他却不敢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委屈,他用温顺至极的语气轻声解释道:“嘉君打死了人,陛下岂有不烦恼的?他这天不收的线索是臣侍给的,臣侍可不要害怕陛下连带着恼怒臣侍吗?”
他这几天最为担心的事,是有人在明帝跟前说他的坏话,认为他是故意让董云飞去天不收的,他知道明帝最不愿意看到后宫勾心斗角,这几天担忧得厉害,把种种可能都想到了,譬如她若是因为这个恼了他,再不来瞧他了,或是心里头不疼他了,隔上半年一载的再过来看他一眼,那他可怎么办呢?他不像林从和陈语易有着极好的家世,在宫中有了大问题,家人自会出面干涉,他也不像薛恺悦有大公主奕辰可以做靠山,更不像江澄和顾琼有差事在忙碌,明帝便是为了差事,也不能始终不理他们。
他比冷清泉都不如,冷清泉进宫极早,同明帝的感情是经过十多年的时间考验的,明帝重情又长情,对这么些年陪伴在身边的男儿,是没有感情也有亲情的,他甚至连个好一点的身体都没有,作为只生了个儿子的君卿,他对明帝的价值本就只有伺候枕席这一条了,可是他连这一点也难以做到,明帝不能随心所欲地宠幸,对他的感情本就不如之前,如今发现他居然是个多事的,那岂不是要顺理成章地冷落他么?
明帝听他这么说,就略微有些明白了,她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道:“柔儿你瞎担心什么呢?云儿打死了人,朕都没有责怪他,你只是告诉他有这么件事而已,朕怎么会恼怒你呢?朕又不是那种喜欢迁怒的帝王。”
她确实没有恼怒他,在她心里头,他一个病歪歪的男儿,每日里足不出室,跟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关系。虽然董云飞和薛恺悦在向她汇报事情经过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隐瞒她,明确提到了他们是从沈知柔这里得到的消息,但她仍旧没有顺藤摸瓜地往沈知柔身上安责任,她也压根儿就没有去想沈知柔需不需要负责任。
沈知柔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却是怎么看都看不出她对他有什么不满和隐瞒的地方,心里头大大地松了口气,小声撒娇道:“陛下好几天没来看臣侍嘛,臣侍可不就瞎担心了?臣侍一无家世二无女儿三无能力四无良好的身体,倘或陛下真的恼怒了臣侍,那臣侍就只能在这暖阁中自生自灭了。”
他以往并不怎么说这样的话,尤其不讲家世不好没有女儿可能会被天子冷落的话,他知道没能够给天子生个公主,这是他的缺憾,不是天子的过错,可是此刻,他发现明帝根本就不关心他会不会忧疑恐惧,他就想让她知晓他的痛苦了。
说出来他又暗暗替自己感到悲哀,男儿家,谁不想在妻主跟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