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李氏失踪了。”申修明跪下晏主书案前,没什么感情地说道。
晏主额头冒汗,手上疯狂批阅着奏折,头也没抬。
临近年头,事务繁多,虽各州上报的事务、领用的款项在月初就已一一安排下去,但年关总是会突然冒出几件事情需要处理,刘命长又时常失踪,晏主无暇其他,几乎是废寝忘食过了三日。
“有什么踪迹吗?这几日查出了什么没?”
“毫无踪迹,守门侍卫没有看见她离开,云李氏所居山旌轩属于临华殿,是太妃宫殿,臣不好搜找。”
“临华殿?”晏主眉头一皱,她不是将人安置在了冷宫吗,如何跑到母亲的临华殿了?
申修明一板一眼道:“昨日臣正在雪地里审问那女子,那女子晕倒了,被太妃娘娘看到了。”
“……”晏主手上动作都顿住了,她倒不是在意申修明如何审问,陈祀念又为何将人带走,她比较好奇母亲去冷宫做什么。
“你还审问出了什么?”晏主对陈祀念的问题避而不谈,继续批改奏折,只是手上动作慢了许多。
“云李氏所说的那箭矢,臣仔细查看后发现,上头并没有北司专用的标记。这箭矢虽然是恭北司使用,但应当尚未送到北司就被截获。以及依照陛下的指示,臣用鹿耳馆暗示,她的反应确有异处。陛下,后续可要追查鹿耳馆?”
晏主抬头,面色缓和了些,想来刘命长要杀人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至于鹿耳馆,大约会牵扯到元殷,除夕夜宴在即,要审元殷还是得缓缓。晏主先让他落座,问:“鹿耳馆暂时不用查了。南司送来的关于云南之的履历朕看过了,除了这些履历,你有探听到周围人对云南之的评价吗?”
申修明面露不屑,“左邻右舍所说不过都是夸赞,同僚也尽是惋惜,没什么价值。”
晏主点头,不再多问,让他退下了。
成堆的奏折从早上批到傍晚,也还剩了不少,正当她忙的脚不沾地时,东方策回宫了。
他风尘仆仆,一回来就先到了璇玑殿请安,而此时晏主正一目十行看着郡守送上来的折子,要在一堆祝贺新年的溢美之词里找出有用的信息,也是有些费劲。她抽了个空抬头看了一眼东方策,他倒是精神抖擞,应当没有什么意外。
“如何?”
“一切妥当。”
“你自便,朕先忙完手头上的,再来与你商讨细节。”晏主又继续在奏折里忙碌起来。
东方策无言地看着她面前堆成小山的奏折,以及脚边的一小堆,再看平日里娇弱水灵的姑娘此刻有些潦草的仪容,木在了原地。
晏主余光里一个大活人站在那有些不太舒服,头也不抬询问道,“安贵君还有事?”
东方策正要开口,身后侍女一声通报:“陛下,阁首回来了。”
方才还暴躁萎靡的人忽然双眼放光,毛笔一扔,弯腰抱起地上一小堆奏折跑了起来,路过东方策时还是敷衍地关心了一下:“安贵君你好生休息,等朕忙完就来找你。”
“臣……”
话还未说出口,人已经不见。他有些失落,捡起晏主扔下的毛笔,看着难以计量的奏折,心里不免心疼,便在空白宣纸上留下字:臣在宫中煲好鸡汤,恭候陛下驾临。
而另一边的晏主,凰袍里兜着一小堆奏折直奔御上阁,一脚踹开房门,“阁首!快来帮朕看看这些……”
她的话戛然而止,寂冷的御上阁里,一股血腥直扑而来,死亡的气息裹挟着她,几乎将她溺毙,让她毛骨悚然,不由地回忆起先帝死在她眼前的模样。
刘命长与她一室间隔,帷幕后模糊的背影听见响动,也并未转身。
“陛下放下吧,内臣沐浴后会将折子送到璇玑殿。”他往更深的黑暗里走去,冷淡的声线里掺着一丝沙哑。
晏主心里一颤,握着衣衫的手指刺了刺手心,她犹豫上前,开口:“阁首,你是受伤了吗?”
刘命长脚步未停,淡淡回答她:“不过是些已死之人的残秽。”
晏主猛地驻步,将话咽回肚子里,也是,他怎么可能受伤?晏主看着不愿的桌子,却不愿靠近,就地蹲下,把奏折小心放到地上,便小跑着到殿外等候。
前几日刘命长替她上朝之后就消失了三天,这又是去杀什么人了。她慢慢蹲在口门,有些惶然,如果刘命长突然死了,她会如何?她不安地想着,可能会被她那关在皇宫里的皇叔当场推翻赐死,也可能被民间反对的声音轰下台,然后架在火里烧掉,还可能被潜伏宫中的刺客杀了。
也可能没那么容易死掉,母亲她,不是还要用她吗?
她摸了摸颈侧,冰凉的镯子碰到脖子,她打了个冷冷颤,缓慢闭上眼,将院中的雪景隔绝在外,仰头靠在墙上,身体放松下来,心里头感觉有些累了。
母亲说,真心换真心,谁会把真心暴露出来呢,即便是最亲近的人,在想着如何利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