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就见杜芳蕊带着丫鬟走在前头,后面小厮带着郎中到鹤鸣居来,水碧回过江含辞只得引着甘郎中来请脉。
甘郎中恭敬地铺上手枕,待江含辞放上右手腕,甘郎中又跟着铺上一条纱帕子,说声“得罪夫人了”才把上脉。
听完脉,又细问了生产的时辰、孩子大小、产后吃什么调理以及哺乳、近来饮食和睡眠等事宜,江含辞都一一答了,甘郎中末了才向杜芳蕊说道:“无甚大碍。夫人元气本弱,产后有些血虚之象,只消再吃上一些补血固元的方子便可。”
杜芳蕊正细细喝着一盏龙团胜雪,听甘郎中开口便放下茶盏,拿帕子压了压唇角,接话道:“如此甚好,还要有劳甘郎中为弟妹开方调养。”
周旋完送完客,不一会儿功夫,魏岩便来了。
魏岩请完安便道:“夫人,适才甘郎中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江含辞道:“没有。”
魏岩道:“夫人放心,昨日水碧跟我了说了甘郎中要来请脉的事后,我已连夜寻到了他府上。”
江含辞不解道:“甘郎中在汴京是久负盛名的妇科圣手,他怎么会依,这说起来也是有违他医誉的事。”
魏岩微微一笑,“甘郎中能够在汴京行医多年,对官场和内宅之事如何斡旋也是有分寸的。况且他家多年行医,难免有些官司在身,小的已在衙门调了桩旧案出来,知道内情的讼师已写了陈情状子在我手里,不怕甘郎中不就范。”
江含辞这才明白当时司马瑜和她说魏岩是个机灵的这句话的含义。
“魏岩,之前我让你暗地里查堂嫂这几年管家的底细,可有眉目了?”
“夫人放心,大房里这些年通过管家之便在外头的勾结,我都查得明明白白了,有些事二爷先前也晓得,我这里都备着,随时候夫人的差遣。”
江含辞正想说此时不急,只需先摸着底儿,还不是发作的时候。还未开口,老夫人房里的丫鬟过来说请二夫人过去说话。
江含辞照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在面上压了一层薄粉,交代了水碧和奶妈要看好桓儿,这才带着霜月去数典堂。
老夫人夜里只传了她一人,也不知是什么事,江含辞不敢多问,静静候着。
老夫人将下人都遣开,陈嬷嬷见状自己回避了出去,只剩下婆媳二人。
“儿媳妇,你进府一年多,明事理又乖巧柔顺,我是打心里喜欢,这个家日后迟早是要交给你来当,家里的一些事你也要多知道些,以后执掌中馈心里更有数。”老夫人缓缓开了口,慢慢说道,“府里有桩秘事,事关相爷声誉,知之者甚少。”
江含辞一听,连忙低下了头,长辈秘事,她唯恐造次,只听老夫人道:“婆母我命中子女缘薄,先前两个哥儿都没能养大,唉,为了府里能开枝散叶,我不是没劝过老爷纳妾,可老爷他生性秉直,他在和我成婚时确实许下过此生绝不纳妾的诺言,但我岂会当真,老爷他倒真是一诺千金。”提到前面夭折的孩子,老夫人不免心酸,拭了拭滑下的泪水,江含辞赶紧上前服侍。
老夫人索性将江含辞顺手拉过来,一同坐在榻上,江含辞不敢坐,又被老夫人强拉着坐下,她只好欠着坐半个身子,洗耳恭听。
老夫人接着道:“那是十五年前,桓儿还小,我带着他在老家宅子,老爷调任苏州通判后,一次醉酒和我的一个陪嫁女使有了孩子,我原就依允的,不然不会让那女使跟着去苏州侍奉老爷。哪知道老爷性子倔强,硬是不肯纳那个女使,后来她生下一个女孩儿,母女俩一直安置在光州老宅里。”
“那个女孩说起来是你们的妹妹,她名叫蕙儿,在老家有你大伯父大伯母照拂,是读过书的。如今年岁渐长,我不能再坐视不理,就把她记在名下,不日便让你堂哥接了家来,日后你们姑嫂一处,你多照拂些个。”
江含辞听完吩咐,连连应下,又陪婆母说了好一会儿话才退下。回房的路上,她心想:一个新生孩儿,又加一个要照拂的小姑子,牵涉越来越深,她一个黄花大姑娘真真要当一个当家主母了。
接着是带桓儿回娘家拜外祖的日子。已经过了大寒,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节,江家早派人来说明,不必遵礼数,只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再来接去完聚不迟。
老夫人想着司马瑜在桓儿出世后还未拜过岳门,江含辞一个人在府里久了,也很该回娘家松快松快。于是吩咐用她出门乘的马车送儿媳妇和孙儿,还按照暖轿的布置把车内包得严严实实。
回到江府,才停车便看见继母杜氏带着几个女使小厮亲自在府门口等着,把江含辞吓了一跳,转念一想这番殷勤也是因着她如今的身份,也就笑了笑,下车道个福,“天寒地冻的,母亲这样盛情真教含辞担待不起。”
继母殷勤地扶起含辞,满面堆笑道,“都是自家人,原应如此,这么冷的天,没冻着吧,快到屋里吃杯热茶去,你父亲和妹妹弟弟们都等的急了。”
继母一边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