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光大晴,但风号怒吼,仍有些瘆人。
一骑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驰在街头,马上的人红衣胜火,墨发飞扬,一手执缰绳一手挥动马鞭,策得那马儿撒开四蹄飞也似地一路狂奔。
到了宫门口,冷明烛在马上给守门宫人递了腰牌。
按规矩,到禁中面圣的人要在宫门口下马,换乘步辇或车驾,再由专人直接送到殿前。守门宫人刚一提出要求,谁料冷明烛竟一鞭子抽在人家脸上,厉声呵斥:“放肆!我的坐骑也敢拦,你有几颗脑袋够我砍?”
不待守门宫人有所行动,她将马鞭一甩冲入了朱漆大门。留下守门宫人捂着脸上鲜红的鞭痕,急慌慌让人向上头禀报,昭华公主纵马进宫了。
按照单日朝会双日休沐的规制,今日三月初四,明帝不需要起早上朝。平日里不上朝的时候如若有要紧的政务要处理,也得等到辰时之后,明帝和宠妃温存够了才在垂拱殿召见。
明帝挚爱宠妃非淑妃李氏莫属。
李淑妃在明帝还是纪王时就已经入府陪伴,并为其诞下长子祺昕,不是嫡子,在当年却受尽明帝宠爱,与后来的太子仅一步之遥,太子夭折后他的声望更是达到空前高度。
如今即便后宫佳丽三千、姝色无数,或娇媚惑人或温婉柔情,却也没人能撼动得了李淑妃在明帝心头的位置。
不管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李氏母子的风头都是独一无二的。
冷明烛料定明帝此时必定还在李淑妃的扶摇宫,于是进了宫门直奔这里来,果不其然銮驾车舆都在门口候着。
勒住缰绳,冷明烛翻身下马,不容分说就要往里闯。
立即有小宫人上前阻拦问安,“圣上和淑妃娘娘还在休息,您容小人通报一声不迟。”
冷明烛把马鞭在掌心敲了敲,冷笑道:“通报?我且问你,昨晚上阜阳侯可曾来过?”
那小宫人就算亲眼瞧见阜阳侯从皇宫出去,也不敢告与她听,只支支吾吾说自己不知。
冷明烛瞧着他发笑,反手一下敲在他后脑上,她手劲本就大,一下子叫把人敲了个龇牙咧嘴。
“昨晚上阜阳侯到圣上面前告我的状,你知道不知道?随即朱贵儿领了旨意出宫去到我府上你知不知道?我是奉旨面圣,你也敢拦我?”
里外宫人跪了一圈儿,有胆大的说:“小人不敢阻拦殿下,只是您稍后一会儿,容小人通禀一声。”
“不必了!”她脸上半真不假的笑意骤然敛去,抬起一脚踹开挡在正前面的人,抬步往门内走。
“殿下,殿下!”
外面的守卫拦不住她,里面门口的守卫却是先一步进去禀报,所以等冷明烛到了扶摇宫正殿时,明帝身边的贴身服侍的寺人陆长宁就已经迎出来。
陆长宁哈腰行过礼,笑眯眯挡在门口,“殿下来得早,圣上还没起呢。”
“哦?这个天光了父皇还没起,那昨晚上大半夜差人往我府里传得什么旨?得亏半夜三更我没颠颠跑来,不然可就得喝一肚子冷风去!”冷明烛斜眼打量他,“你若不进去通传,我可照例吊嗓子练声了。”
陆长宁:……
近日颍都上下都知道,昭华公主迷上了一位唱曲儿的郎君,不仅砸大价钱给人捧场,还特意将人买进府里日日唱夜夜唱,心血来潮还要跟着学。
人家唱起来声音是黄莺婉转,夜莺啼啼,她吊起嗓来堪称百鬼夜行。
那是一个鬼哭狼嚎,府中上下有苦难言。
所谓好事不出门,怪事传千里,不出三日冷明烛的光辉事迹就已传遍大街小巷,成为颍都百姓茶余饭后谈及的乐子之一。
陆长宁闻言,吓得脸色一白,干瘪笑道:“那殿下稍等瞬时,小人再通禀一声。”
他抄着手转身过门,竟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卡在门槛上,不放心地扭回头来恳切叮嘱:“殿下暂且千万别吊嗓儿,圣上这几日身体不大好,实在受不得惊吓。”
冷明烛蹙眉,不耐烦地催促:“知道了,快去吧。”
陆长宁这才进去。
冷明烛负手等着,闲极无聊围绕前殿精心打理的花圃转了一圈。
自打先皇后林氏薨逝,后位空悬,后宫以最得宠的李淑妃为首,大皇子加封纪亲王爵位,承的是当年明帝潜邸时的爵位,可见明帝对他的厚望。
皇恩荣宠体现在方方面面,连同这扶摇宫修建得极尽奢华阔大,便是当年林皇后的仁明殿也不及眼前盛景的十之八九。
满朝文武那么多人,竟没人觉得不妥。
冷明烛冷眼望着眼前一切,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踱步来到一处盆栽前。
两指一掐,折下来一枝开得正盛她却叫不出名来的花。
一旁侍立的宫人见状惊恐得叫了一声,语不成句哆哆嗦嗦道:“殿下,殿下……这是,这是……”
“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