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殿外的下属听得心惊胆战, 连连摇头。
对身边的侍婢说:“看着吧,这小美人没命了,依照主上的性子, 估计待会儿连碎尸都捡不起来, 等下你们进去收拾的时候弄得干净点。”
他话音刚落,殿门推开,刚要命令侍婢进去, 就见那少年嫌恶地皱眉摊手。
毫发无损。
“有干净的帕子吗?”
他问地云淡风轻, 脸上毫无被惊吓过度蔓延而出的恐惧。
那下属愣了下,惊恐道:“你还活着?!”
夕影哼了声,接过一旁侍婢递来的绣花帕子,刚要擦手, 就被不知从哪儿探出的手抽掉帕子,丢在地上。
“用这个。”
苍舒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雪色手帕, 放他掌心:“别用别人的。”
夕影:“……”
看大魔头这个样子, 应当是已经清醒过来了。
怎么还把他当作那个亡故的人?
这痴情装给谁看呢?
若真痴情,你怎么不陪他去死?现在还满世界找替身,果真可笑至极。
夕影心里很不爽, 讥诮勾唇, 满眼讽刺地将那帕子丢在苍舒镜脸上。
沾满血的手直接蹭在苍舒镜衣襟上。
殿门外站着的侍婢和下属屏住呼吸, 瞪大眼睛。
偏偏他们眼中情绪不稳,时常发疯癫狂的魔主安静地像个傀木假人。
既没动手掐上那美人的脖颈,也没有勃然大怒地将人挫骨扬灰。
反倒低眉顺眼地垂睫瞧着那截从袖口探出的手。
眼底尽是痴迷。
看得夕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抽回手, 暗忖失策了。
他刚刚的行为对于这个变态来说不是羞辱, 倒像是赏赐。
真够恶心的。
“你要去哪儿?”
苍舒镜急着拽住他袖子, 夕影往后一抽, 勾唇笑道:“自然是回永宁城,不然呢?你后悔了?打算杀了我?”
魔域的路他也探明白了,再留就没什么必要了。
师兄那边的事估计有些棘手,都过去这么久了,没在永宁河边寻到他,按理说该以玉珠找他才对。
这天下太平,有什么事能绊住师兄的脚呢?
夕影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殊命谷底的异兽爬了出来,天虞压不住,才唤师兄过去。
但殊命谷底是夕影以精魄化仙山镇压住的,若谷中出事,他不会毫无感应。
要么便是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魔主搞事情。
九荒魔域复苏,不是小事。
“你要离开?”
苍舒镜嗓音骤冷。
他到底是清醒了,认清眼前的人,绝不会是他的小影。
可他看着那张相似的面容,看着那双极熟悉的双手。
不停地找理由反驳自己的理智。
他脸色苍白如薄纸,鹰隼般的眼紧紧盯着夕影,暗红自瞳眸晕散开。
周围下属屏住呼吸。
心想:完了,又要开始了!
他们这个魔主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自三年前从天而降,疯地就像撕开獠牙的恶兽,露出森然的白齿,满身是血地给无数魔域大能开膛破肚,撕咬成渣。
他自己也伤地很重,却不要命似地,拖着浴血身躯,走遍九荒魔域。
走到哪儿,杀到哪儿。
一时间,整个魔域血流漂杵,尸山成海。
魔域的人自不是什么善茬,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
但回想起那一日,还是忍不住双腿打颤,牙根发酸。
像极了畏惧棍棒的狼犬。
面色沉凝,狡黠阴狠的魔头从天而降,在九荒魔域走了整整七日。
遇魔杀魔。
初来时,苍舒镜还穿着那一身仙门道袍,雪白的衣裳只有胸口染满血。
那是他匍匐在极刑台前,抱着融进霜雪的尸屑留下的。
再后来,他杀红了眼,白袍彻底染成血红,血红又凝成暗檀色,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七日过去,他走到九荒尽头。
魔域分盘割据的大能都被他毁的差不多了,杀的杀,伤的伤,再无能反抗。
那些维系着微妙的平衡,苟全在荒寂魔域里,争天抗俗,相持不下的零碎势力终于领悟。
这小子他妈的是冲着魔主位置去的啊!
这是在杀人示威!
然而,他们又想错了。
第七日的夜,苍舒镜只静静站在九荒尽头,那座被命名为“黄泉”的川流边。
他没再继续杀人了。
只是颤着布满伤痕的手,活生生戮进自己胸腔,从心口灵脉中掏出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破碎魂魄。
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
夕影被判处极刑,碎魂万刃落下的那一刻,身躯碾碎成肉泥,魂魄碎成齑粉,大多都化成烟,融成雾了。
他拼尽一切,散开元神去捕捉,才留下这么点微弱的魂魄。
放入自己灵脉中温养,才凝出这点形。
听说死去的人会蹚过黄泉,步往来生,他便带着夕影的魂魄来到这里,想在茫茫往生路上寻觅到那个人。
不完整的魂魄是无□□回的,若来到黄泉,会因为太轻了跌进川流中,被吞噬干净。
他怕。
他怕极了。
他怕夕影懵懂不知,其余碎魂浑浑噩噩飘来黄泉,被黄泉路吞噬干净。
他要在这里等着夕影,等他的碎魂飘荡而来。
他要将他的碎魂一点点收集好。
只要魂魄完整了,他再放入灵脉温养个几十年上百年,是不是也可以重新凝聚完整?是不是还有机会?
可惜的是,他走遍了九荒,一点碎魂都看不见。
那些魔头误以为他是来挑衅的,对他出手,不断骚扰他前行去觅夕影的路。
他怒不可遏,他烦躁至极!
谁要挡他的路,谁要阻止他找夕影,他就杀了谁!
那是一开始。
再后来,他杀红了眼,瞧着那些模样崎岖古怪,凶神恶煞的魔头,忽然生出一股念头。
夕影胆子那么小,若他在去黄泉的路上,被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