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甚至有些轻快,“如果眠需要的话——”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儿,陷入沉思,然后认真地转过头,语气迟疑道:“不过,我好像没有很多的情绪,眠……能吃饱吗?”
回答他的是怪物自胸腔里发出的低笑声。
先前从海棠那里听见迟陌离开时那些冲上头脑的恼怒,如今被对方一个简单动作、几句平常言语吹散,月光落进了他心里,盛出一泓柔情。
无人能看见,怪物此刻笑得比月色还温柔:“嗯。”
他撒了第二个谎,却与之前用来设陷阱、考验人心时丝毫不同:“可以。”
眠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闻见他身上混合着别墅庭院种种花香的浅淡香味,从未被喂饱过的食欲仍在分分秒秒地渴求更多,他心知自己已经挑食到再也不想吃到其他生物难吃的欲望,只肯入口迟陌身上那些珍贵而稀少的情绪。
可比起往昔用尽手段让对方产生更多情绪以喂养自己,此刻怪物奇妙地想要忍耐。
他若无其事地牵上迟陌的手,与他说:“我吃得不多,很好喂饱的。”
所以,跟我回家吧。
只有纪伯伦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带着迟陌逃跑的那天,不管它连夜打包了多少行李出门,后来都得老老实实将那些大包小包码回那栋豪华别墅里,甚至还得接受自己的小主人沦落到给一个毫无弱点的强大怪物当储备粮的事实。
但它并不能因此再对眠如何,因为迟陌特意抽出时间,为眠录入了与自己同等的权限,对待家人、或者说对待自己的新主人,纪伯伦的出厂程序不允许它进行反叛与攻击行为。
于是迟陌发现纪伯伦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
一旦眠与他同处一个空间内,这位忠诚的机器人管家就会闪烁红光出现在旁边,迟陌之所以能意识到这件事,是他每次都能听见眠过来之后,纪伯伦被丢到附近墙边的“怦怦”响声。
而眠则是前所未有地感觉到那破旧机器人碍眼。
带着迟陌回来的那天他就想把这怂恿者拆得七零八落、最好以后都不能再拼起来,又或者是干脆污染成跟这别墅的其他智能傻子一样从此见了他,词库里只剩下那些无聊的赞歌。
但污染毕竟是不可逆的,直到现在这些智能系统都只能被动接受他下达的命令,此外都是只会闪烁红心的人工智障。
怪物遂有了新的爱好,他开始喜欢看纪伯伦无能狂怒的画面——
譬如当下。
怪物在傍晚时偶然路过画室,瞥见那道静静涂画的身影,仿佛与世隔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纪伯伦在门口,犹如门神般守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眠突然调转行进方向,拉起丝线屏障,当着纪伯伦的面大摇大摆走了进去,从后方握住小画家的画笔,长发倾落在青年的锁骨上,他俯身在迟陌耳边说了一句:“上次你问我,为什么总是咬你,我好像忘了告诉你答案。”
青年周身那股孤绝气息陡然一散,注意力都来到了他这里:“嗯?”
迟陌心想,难道不是因为眠以自己的情绪为食吗?这个答案他已经知道了呀。
可没等他提及,怪物就咬着他的耳朵,笑吟吟地去看被丝线隔绝在旁、开始冒烟的纪伯伦,慢条斯理地说,“除了喜欢你的情绪,还有表达喜欢你的意思。”
他握着迟陌的手,在早已构想好的画布上随性添着意料之外的笔画,被他胡乱涂抹作品的人也没露出反对之意,而是很认真地扬起脑袋,朝他确认:
“眠喜欢我?”
嗅见冒烟的味道,怪物心情更好,啄了下凑上来的软唇,明明是滋味浅淡、仅剩柔软的果冻,他却对这里情有独钟,唇齿相依时,用极度亲昵的语气肯定道:“嗯~我很喜欢你,迟陌。”
得到“喜欢”这个美好评价的人不假思索,很快给出了正面的回应:“我也很喜欢眠。”
只是比起上次——
在说喜欢的时候,他身上冒出了很浅很浅的甜味,甚至还是象征美好的粉色。
这幅画面落入眠眼中,如见枯木又逢春。
原本只是想看点纪伯伦笑话、再与迟陌亲近的怪物看见面前这株被他家人们先后以敷衍、以扭曲之爱灌注的植株,腐朽枝条上小心地抽出嫩绿新芽,忽然将自己的来意忘之脑后。
他没再去管纪伯伦,而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人,吻又一次落了下去,带着旁若无人的专注与狂喜,有汹涌而来的情感落下,胸膛里有什么蹦跳膨胀,眠想,他好像饿得有点太久了,食欲变得更旺盛。
迟陌握着画笔的力道松了不少,颜料在画作上扭曲歪斜一路向下,像是被画室里陡然升起的温度烫到融化。
直到纪伯伦打破这股旖旎。
“迟少爷,家人之间不能进行这种程度的亲吻!”凭借收音模块听见那股奇怪水声的纪伯伦冒出了更多浓烟,义正言辞地提醒时,还试图冲破挡住自己的黑线屏障,以纠正这两位的不合理举动。
“嗯?”
迟陌后知后觉想起来之前跟纪伯伦的探讨,转开了脑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对哦。”
怪物被打断进食,不悦地眯起眼睛,他仍将迟陌抱在怀里,对他倒很有耐心,“为什么不可以?”
家人的关系有很多种,共同组成家庭的情侣自然也算是——
“情侣”一词突兀从脑海里跳出,让怪物愣了愣。
眠听见胸腔里跳动的声音更为混乱了些,他听了很久,正想仔细辨别这跳动的频率诉说什么,却被迟陌的回答引走了注意力。
“因为眠想要的是亲情,母亲和孩子之间的那种亲情,亲人之间是不可以做这种事情的。”迟陌将纪伯伦解释时的理论原样照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