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都没到, 阮氏快餐店就打烊了。
不打烊不行,店里只剩油纸盒子,连口热饮子都不剩。
一上午忙得, 也是被人挤人给惊得, 阮祈带着四个徒弟坐到聚福食肆炕屋里,直接摊在炕上, 好半天缓不过来神。
瓦市大多百姓都心满意足拿着盲盒, 胳膊上挽着老子娘和娘子,脖子上顶着自家儿孙,高高兴兴还能赶上去条街看舞龙, 别提多高兴了。
往年舞龙队伍都特别神气, 一路吹吹打打走过来, 得到的都是旁人羡慕向往的眼神,这是伶人一年中最神气的时刻。
可今年的龙抬头,舞龙头是一直抬着呢,底下舞弄的伶人都被馋得东张西望,一直在吞咽口水。
不怪他们馋, 那些不那么差钱儿的百姓, 算着差不多到时候才出来瞧热闹,也被馋得不行, 手中拖着的崽子们, 接上瓦市熊娃儿们的班,开始大闹条街了。
好些买到盲盒的孩子,手里托着炸鸡翅鸡腿鸡米花……等等炸货,油炸过后的香气配上料粉, 吃着嘎嘣嘎嘣香, 闻着让人口水泛滥。
伶人能忍, 大人……也算能忍。
但熊娃儿们不行,孩子们还爱比一比呢,这回悬殊太大,尖叫和哭闹还有发熊的动静,和着舞龙过去的鼓槌丝竹……
“啧啧,今年的龙抬头格外热闹,来年怕是又要大丰收哩!”云氏酒馆门口,东家往嘴里扔了颗聚福食肆讨来的怪味豆,笑眯眯感叹。
伙计也馋得不行,听有人在说两文一个的肉盒子明天还有,只顾抓耳挠腮,想明天该用什么借口窜到阮氏快餐去,也花两文钱买个盒子。
他根本没听见东家说啥。
云老板一扭头,瞧见伙计眼珠子滴溜溜转,吞咽着口水一脸没出息样儿,往他后脑勺拍了好几下,“赶紧把聚福食肆要的酒送过去,别跟这儿吊着舌头,馋死鬼无常老爷都不来接!”
伙计嘿嘿笑着往里蹿,知道掌柜的这是给他机会讨口好吃的呢。
每回去聚福食肆送酒,都能得孙师傅或者徒弟给两碟子好吃的小食。
云氏酒铺的伙计都特别乐意给送上门,食肆自己来取他们都不乐意。
张三壮也乐得十几二十文的东西省一趟骡车,车可是男人的代名词,没得累着他家刷得干干净净的青美骡。
不过今天伙计一进门,就被香得差点走不动道,搬下来的酒坛子都差点儿给摔了。
“哎哟,猢狲!你小心着点,摔了算谁的?客人等着要呢!”孙老火吓得赶紧过来接一把,气得想打人。
“瞧你这没出息样儿,给你和你们东家都准备了,怕冷,在食盒里呢,搬完酒自个儿提走,就着你们家的酒吃最好。”
伙计一听,眼神噌得亮了,蹬蹬蹬跑自家铺子门口喊了几个小伙计,紧着把酒给放下,提着食盒就跑回去找东家。
“您快看看,聚福食肆出新吃食了!那香味儿快把我魂儿给勾走了,咱家坛子都差点没端住!”
这伙计是云老板家的远房亲戚,平时吃好东西的时候最多,云老板闻言有些心惊。
他们在聚福食肆旁边一年了,怎么也该有点抵抗力,寻常一下子能端俩坛子的活计能馋得浑身没劲儿,那得多香啊。
他也迫不及待上前打开食盒,好家伙,比水晶玛瑙肉还漂亮,正儿八经的褚色鸭皮,因为油亮倒是比戏文里新娘子的凤冠霞帔还红得漂亮。
掀开后,食盒里煨着小泥炉子,鸭皮还轻微泛着滋啦滋啦的动静,蜜甜香味的浓浓肉香扑鼻而来,掺杂着一丝丝炙烤过的焦香,旁边还有笋瓜丝的清甜和豉酱的酱香味儿。
“咕咚……”云老板也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伙计捂着嘴,怕口水掉在里头,“东家,孙师傅说要配咱家的酒更好吃。”
云老板心想怪不得这阵子聚福食肆要了他们家那么多酒去,“去挑一坛子清香味儿的来,省得辜负了这肉香。”
等清酒一杯下了肚儿,沾上豉酱的鸭皮一入口,激动得直拍大腿,这滋味儿绝!
聚福食肆的食客比他还激动——
“啧啧啧……绝了!掌柜的,再给我们片一只烤鸭,黄酒再来一斤!”
“听我的,这烤鸭得配烈酒,火辣辣的滋味儿才配得上这香味。”
“此言差矣,还是得清酒,清酒不浊了烤鸭的香气,张掌柜啊,你到底是快点!”
……
阮祈休息的差不多,拨霞供也开始咕哝着冒泡了,他起身就听见炕屋里也有人在喊着叫片鸭子,想也知道今天又能出来好些鸭架和鸭货。
可快餐店今儿个总共就收了不到十贯钱,人山人海那架势确实够唬人的,照这个架势再开上两天……少说得赔出去几百两。
阮祈叹了口气,虽然饿得慌,却没了吃饭的心思,拨霞供汤底浓浓的香气也引不起他的食欲。
虽说苗婉坚持,可他身为舅父,景阳伯那个王八玩意儿,还不如死了呢,他就相当于阿婉的父亲,却没能坚持拦着阿婉做赔本买卖,心里着实有些愧疚。
苗婉和阮嘉麟一进门,就见大舅弓着身子垂头丧气坐在炕上,心知这是觉得赔了。
“大舅,我来给你算账啦!”她笑眯眯坐在阮祈旁边,替阮祈倒了杯酒,“隔壁今年新出的黄酒,我叫孙阿达加了蜜糖,又好喝又补身子,您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继续呀。”
阮祈以为自己听错了,摆摆手,“是该跟大舅算算账,我不该纵着你这么瞎折腾。
我算了下,今天至少至少赔进去得有六十多两银子,这还是不算鸭子的钱,聚福食肆烤鸭五两银子一只,如果这么算的话,赔了得有一百多两。”
阮祈说着都有点肉疼了,要知道阮家剩下的祖业处理完也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