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宅, 东厢房廊下,宁安青拉着林黛玉,侧身躲在廊柱后面, 避过出来的弓九。
弓九出了院门,她才要和林黛玉去正房, 就看见当着众多丫头仆妇的面, 林如海一把抱起宁安华, 进了内室。
她原本苍白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笑道:“玉儿,咱们先走罢, 过会子再来。”
林黛玉轻轻应了一声,沉默地跟在宁安青身后。
宁安青回身挽住她:“姐姐和姐夫都平安回来了, 别的事咱们不知道也好。”
林黛玉笑道:“小姨,我知道。”
她们沿着抄手游廊出去,身后檀衣追上来,笑问:“不知姑娘们在家里用过饭了没有?”
宁安青不说话,只笑看林黛玉。
林黛玉笑道:“檀衣姐姐,我和小姨吃过了。厨上有给父亲和太太备好的饭菜, 姐姐们别忘了请父亲太太吃饭。”
檀衣笑道:“多亏大姑娘细心,不然太太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个多时辰, 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也太受罪了。”
看檀衣的额角也有濡湿后干了的发丝贴着, 宁安青笑道:“姐姐不用管我们了,也快去歇歇。我和玉儿先回去了。”
林黛玉道:“家里有事, 就先让他们送去我那, 请父亲太太不用烦心。”
檀衣笑道:“那就全靠大姑娘了。”
送两位姑娘到了院门, 又目送姑娘们行得远了, 檀衣才转身回院子。
别的丫头婆子们一个不见,只有菊露守在西稍间里,寒燕在门口等着。
接了檀衣进来,寒燕忙端给她一碗温茶。
檀衣一口饮了半碗:“在车上喝过水了,还是口渴。”
看她喝完了,寒燕又倒一碗,笑道:“这是姐姐们渴得过了,得多喝几碗。菊露姐姐已经喝了一壶了。”
菊露在西稍间里朝寒燕一皱脸。
檀衣便问:“青姑娘和大姑娘是什么时辰来的?”
寒燕低声说:“两位姑娘就没走,一直在这屋里等着的。方才九先生来了,青姑娘才领大姑娘避出去,谁知老爷和太太就……”
檀衣道:“太太受了这一日的罪,连咱们服侍的人都恨不能背着太太走呢,何况老爷?主子们越好,咱们服侍的也才越好,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了?”
寒燕忙道:“姐姐,我不是议论老爷和太太。我是怕大姑娘……”
太太和大姑娘再好,也是继母继女。哪有女孩儿看着亲爹和后娘这么亲热,顾不上她,心里能一点不多想的?
檀衣笑道:“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大姑娘虽小,心里却清楚,就算一时转不回来,天长日久,总会明白的。”
寒燕笑道:“那姐姐还急慌慌出去什么?”
被堵了这一句,檀衣笑道:“你个小蹄子,心里知道就罢,还非要说出来做什么?叫我这脸上好没意思的。等我也捏你的短儿。”
寒燕笑道:“姐姐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说笑了这几句,看卧房里没有动静,檀衣便让菊露寒燕都到东稍间坐着等。
卧房内,听到宁安华的总结,林如海捧凤冠的手一顿。
这声“夫君”不似前夜那声,听着杀气腾腾,令他心惊胆寒。
而太后话中之意,更让他心头火起。
君臣之道,恩义为报。太后自当为天下女子表率,夫人并无过错,却遭太后冷遇刁难,此为不仁无德。林家又如何与贾家相处,只要不有违礼法道义,更是两家私事,即便与朝事相关,却定与内宫无干。太后如此,亦为越权。
为人丈夫,让妻子无端受这等屈辱,也属无能!
他将凤冠放好,看宁安华唇角带笑,拿不准她心情如何,又怕再细问下去,让她想起在宫中受的委屈,虽然心中有万般想法,一时却不敢开口了。
凤冠一去,宁安华头上颈上陡然松快了,见他不言语,便笑问:“你怎么不细问我太后都说什么了?”
林如海观她不似有气,方道:“夫人想说就说,不想说……”
宁安华笑问:“我不想说,你还问谁去?”
林如海便在床上半做一揖,笑道:“还请夫人为在下指点迷津。”
宁安华道:“太后说贾氏一门乃开国时的功臣,功高德厚,贾家的女眷也都淑慧德才。贤德妃娘娘与贾夫人姑侄同为荣国公夫人抚育教养,贤德妃娘娘贤孝才德,故得封妃,贾夫人既是荣国公夫人亲女,又是表哥原配,我身为续弦,理当敬重贾夫人和荣国公夫人,多向荣国公夫人讨教学习,才知如何侍奉夫君、教育子女,才堪配陛下所赐的封号和诰命。”
甄太后不愧在宫中五十年,一句难听的话都没说,却句句在指她出身教养不如贾敏,不配做二品诰命夫人。
换了这时代任何人,不拘男女,哪怕当面还能守礼谢恩,私下大约也很难不动气罢?
但她只是有些担心,甄太后会把“教导”她的话宣扬出去,再带累了青儿和黛玉就不好了。
不过青儿会成家的可能很小了,黛玉有“淑慧德才”的亲娘贾敏,问题都不大。
再说,等她们该议亲至少还要三四年,谁知那时候是什么光景?
而林如海听罢,足有一刻钟没说话。
宁安华歇了一会,看林如海已是气得额角青筋乱跳,怕他真气出个好歹,忙覆上他的手,笑道:“我都不气,表哥也不必放在心上。”
林如海睁眼,胸膛起伏,低声问:“夫人真不在意?”
宁安华笑道:“有表哥替我生气,我就省了力气了。再说这有什么?不过几句糊涂话。哪怕传出去,大不了我在家躲一年半载,只说我一心给你侍疾,还省了不少事呢。就算不躲,只要有你,我出门见人,谁还因为这几句话小瞧我?”
“夫人……妹妹确实不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