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贾敏回答,只看她的表情,宁安华就知道了答案。
这是贾敏自己的主意,林如海并不知道。
她想了想,起身说:“嫂子,我一个女儿家,父母皆丧,余下无亲无故,婚姻大事自然是由表哥和嫂子做主。可嫂子今儿提了这话,我且当嫂子是媒人。请恕我无礼了,我问一句:世上哪有婚事先知晓女方,再问男方的理呢?”
看贾敏怔了,面上有愧悔之色,她又笑道:“我信嫂子因是爱我、信我才说这话。可表哥若无意另娶,嫂子岂非失信于我?我便是害嫂子无信的罪人了。再者,嫂子现在说丧气话,其实病势未必不能挽回。表哥此回出去,若能寻得一位好大夫,治好了嫂子,或是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嫂子的病好了,再想起今日,岂不尴尬?到那时候,嫂子可别不敢见我。”
听她话音并非坚拒,贾敏心中又喜又酸又觉苦涩。可听到最末,她感动好笑之余,却更加坚定了主意。
若宁妹妹一听她的话就勃然变色或是坚决不肯,她反而不敢信她,会疑她平日与如海避嫌,其实是早有私情。
可若她十分情愿,她也要怀疑自己是看错了人。
贾敏慢慢躺了回去,笑道:“就当我是病糊涂了罢。冒犯了妹妹,妹妹别怪我。”
宁安华也一笑,出了门:“我只当嫂子什么都没说过。账册我拿走了,嫂子好好养着。我还等着嫂子好了,过年给我发压岁钱呢。”
今日宁安华从正院出来的时辰是平日她过来的时辰。
虽说她与林如海是表哥表妹,毕竟不是嫡亲的,又非同姓,她又正当婚嫁之龄,为防闲言碎语,除非必要,她不会和林如海见面,更别提单独相见了。
每日见贾敏,她也必是等林如海去了前衙才会过来。
她这样谨慎小心,当然不是因为认同这时代的价值观,而是因为要博取林家上下的好感,把这个靠山再敲得牢固些。
但她着意避嫌,远着林如海,似乎奇妙地起了反向效果。
巡盐御史府衙“后寝”的部分有三处正经院落。正中是贾敏所住正院,是个两进的院子,后院一排后罩房住着林如海的姨娘们。
出了正院向西,是个只有约两所院落大小的小花园。花园向北尽头是厨房和几间库房。花园向西是一所小院,目今住着贾先生。
宁安硕和林黛玉每日上学读书就在此处。
学堂院门外,南北夹道以南有几间倒座房,是做粗活兼守夜看门的婆子们的住处。
而宁安华出了正院门,沿着夹道往东行,不到十丈便是小小半个大门。
门口墙根下,一个婆子坐在一个小杌子上,手里拿着鞋底,见了她回来,忙把鞋底放下站起来,笑说:“大姑娘回来了?二姑娘已经吃了饭了,檀袖姑娘正教二姑娘念书呢。”
宁安华停下脚步:“李嬷嬷,这么冷的天,别在外头守着了,快进去罢。”
李婆子比着手把宁安华往里送,笑道:“大姑娘快别挂心我们了,我们几个轮流在外头守着,半个时辰就换人,回屋就有热茶热水,冻不着的。一会儿各处的人来回话,若外头一个人都没有也太不像样,倒委屈了姑娘。”
哪怕老爷太太都没了,宁安华身边的这些婆子丫鬟,和外头的十来个宁府旧日的男仆、小厮们,都在努力撑住宁安华和宁安硕、宁安青作为官宦人家姑娘公子的体面。
宁安华不想打破身边人因此凝聚出来的团结和积极的态度。
她不再劝,看了一眼李婆子发红的指关节,问:“不是有手炉,怎么不拿出来用?”
李婆子嘿嘿笑着,没答话。
宁安华叹道:“家里供得起你们烧炭,做鞋也不差这一个半个时辰。还不快去把手炉拿出来捂着?真把手冻坏了,我看你们后悔不后悔。”
进了院门,展眼是一株银杏和一株广玉兰,分别栽种于院子东庭和西庭。院里正房是宁安华的住处,西厢房住着她的小妹妹宁安青。空着的东厢房本来是宁安硕的屋子,因他年岁渐长,已挪到林如海书房住去了,现被用作宁安华每日听回话理事的地方。
宁安华遵贾敏旧例,两家的人来回话统一在巳正,也就是上午十点。平日她从贾敏屋里出来便差不多到时辰了。但现下还不到八点,她便直接回了正房。
这里正房三间屋子不比正院的大,屋内铺陈摆设却不逊色多少。
因宁安青前两日又咳嗽了,几剂药吃下去才好了些。宁安华不敢让她出门,这几日都没带她去见贾敏。
宁安青就坐在铺着湘色软缎坐褥的临窗炕上,听见宁安华进来,张手就要檀袖抱,下了炕绕过多宝阁,声音软软地说:“姐姐回来了。”
她身后除了檀袖外,还跟出来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都躬身请安。
宁安华先脱了外头大衣裳,把手炉递给丫头,才一把抱起妹妹,用手背探了她的额头,看她精神还好,又问檀袖几句那两个小丫头都学得怎么样,方说:“你们先去罢,巳正再来。”
两个小丫头又给宁安青行了礼才出去,步伐不疾不徐,行动安静无声。
宁安华满意道:“也算教出来了。”
宁安青搂着宁安华的脖子,先说:“我今天吃了半碗羹,三个小笼包,喝了半碗牛乳,还和檀袖姐姐读了一整页书呢。”又说:“姐姐,我想玉儿,也想大嫂子了。我好了,我都不咳嗽了,我能不能出去了呀?”
宁安华不觉满面是笑,抱着她往里走:“青儿好不好我说了可不算,得大夫说了才算。”
宁安青又求:“那姐姐快请大夫来。大夫来了,我就好了,大嫂子也好了。”
把宁安青放在炕上,宁安华教她:“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