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并非只想从他身上汲取七情和内力,更想要吸收他的记忆、得到他的武艺,以白云城主的身份行走天下。
得知他的这层担忧,云雀反而笑出了声。她模样娇俏,个子矮小,看上去正处在勉强可以被称作“少女”,实则是刚脱离了女孩范围的年龄。但她既出自老人庄,厉愁便不会用人类的年龄来界定她。可她说出口的话却又像极了这个年龄段的人类小孩,口无遮拦。
“死了岂不更好?”云雀满眼期待地看向厉愁,“说起来,您这身病的确棘手,就连太爷也说不好治呢。若是您死了,这病岂不是就不在了?”
病是不在了,我不是也不在了吗?饶是以厉愁的心智也难免腹诽,大概是他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无语的表情太明显,叫云雀“哎呀”一声,慌忙红着脸解释:“我没有恶意的,我是说您这般人杰却困于病躯,若是死了当鬼,没了约束,岂不是更自在?这么想来,您还是早点死更好。”
她信口说着,厉愁却越发觉得眼前发黑。
是了,既然有妖,又怎会无鬼?
十分替人间担忧的厉愁问道:“鬼是人死而生,那鬼岂不是也有势力宗族?”
乌北见他变了脸色,连连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啊。”
“世间草木鸟兽繁多,您可曾见过几只成了精,化了形的?”乌北脸上满是狂热与自傲,“若非太爷恩德,咱们也不过是生活在林子里池塘中的畜生罢了。妖尚且如此,鬼就更难了。”
“人死想要诞生出鬼物并不难,可这般小鬼,混混沌沌没有记忆,既怕太阳,又怕人气,了不起存在个一两日,也要消散的。”乌北说:“纵使受了天大委屈,有惊天怨气的,左不过是存在个十日八日,还不待找人寻仇,自己反倒要受到反噬,迟早也是神魂俱散的下场。”
“那为何云雀姑娘却认为,我成了鬼就不会消散呢?”厉愁仍然不解。
云雀却挺起胸膛,很是自豪,“那当然便是因为我们太爷!”她掷地有声,任谁都能听出她对主人的崇敬,“你在庄子时也听傅前辈说过吧?太爷连接王朝气运,王朝既能封赏官员,阴司自然也能寻官。”
她的话落在厉愁耳中,只觉震耳欲聋。厉愁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她口中的傅前辈是何人,又想到傅道长对于郑三太爷的敬佩——若一切真如云雀所说,老人庄的郑三太爷岂非已成了朝堂与修行界的无冕之王?
郑三太爷所图甚大,究竟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
云雀面色不善地瞪了厉愁一眼,“你不许胡思乱想!”她人如其名,叽叽喳喳地像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云雀,“太爷才不稀罕这些权势名利呢,他老人家只是践行自己的理念,行自己的道而已!”
“云雀!”乌北喝止住她,不叫她再胡言乱语。太爷光明磊落,他所行事也无需对外人分说。乌北只是问道:“厉大侠大可以考虑考虑,无论您是否答应,您都是我们少庄主的朋友,都是老人庄的贵客。”
厉愁问道:“我有多少时间考虑?”
“一晚。”乌北说:“若您答应了,自然一切都好,若您不愿意,咱们也只让您遗忘了今夜之事,此后再不提及。”
厉愁并非担忧自己眼下处境,他又问:“小侯爷为何不知道这些事?”
乌北与云雀脸色微变,其余精怪们也立时低下了头,不敢再听。
最终还是乌北摇了摇头,“这是太爷吩咐,我们也不知其中原因。厉大侠方才应该瞧见了,少庄主并非是定力超然,而是在他眼中,那满地尸体和桃树妖俱不存在,或许在他看来,那只是一棵最普通的桃树罢了。”
“你们不会伤害他?”厉愁这话问得好笑。作为外人,甚至不久之前还是敌人,他却向孟小侯爷的家人问出了这样的话。乌北和云雀看向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多了一丝温度,乌北甚至笑了起来,“少庄主和太爷都是咱们的主人,咱们怎么会伤害他呢?”
一向不多话的厉愁今夜的话格外地多,他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云雀睁大了眼睛,好奇道:“什么问题?”
“我若答应下来,我需要做些什么?”
……
第二日,孟良宵起了个大早。
少年人总爱贪睡,他也不例外,只是他心中惦记着厉愁,想要磨着他比剑,谁料他起了个大早,却听闻了厉愁天不亮便已离去的消息。
孟小侯爷生着闷气,恶狠狠咬下一口糖糕,开始鸡蛋里面挑骨头,“太甜了,我不爱吃。”云雀接过他咬过的那块尝了一口,味道与他平时吃的毫无区别,但云雀还是点头道:“是有点甜了。”
她拍拍手,另有婢女端上了一盘,云雀夹住一个送到他嘴边,“十二种甜度,还有咸口的辣口的,少庄主想吃哪种都行,切莫因为生气不吃早饭,坏了身体。”
孟良宵见她准备得这样妥帖,也觉得自己不该迁怒这顿令她们劳心劳力的早餐,闷闷不乐道:“怎么就没拦住他呢?”
“厉大侠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云雀见他愿意继续吃,一边伺候他,一边像哄孩子似的说道:“少庄主长大了,也会想做一些太爷不愿意叫您做的事,更何况是厉大侠这样的成年人,他与咱们不一样,他有自己的生活的。”
“你呢?”孟良宵听了却抬头望向云雀,“你们的生活就是照顾我吗?”
云雀点了点头,爱怜地用手帕替他擦了擦沾在唇边的糖粉,“我知道少庄主离开家后接触了许多外人,有了许多新想法,可是您想想,像您这样好的主人,能做您的下人,能照顾您,是不是咱们的福气?”
孟良宵点了点头,露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