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态的阎大老板曾经或许也是个中好手, 但如今的他大腹便便,脑满肠肥,显然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位凭借着武功在金鹏王朝独得国王赏识的内侍总管了。多年来的养尊处优或许并未消磨他数十年来在宫廷中养成的圆滑性格, 却的确腐蚀了他的武艺,他的功夫。
即使他此刻已算不得人, 只可称作桃妖客的人傀, 面对厉愁这如天星似的一剑,依然避无可避。
厉愁握剑的手很稳。
即便知道他这一剑所面对的目标绝非他往常所对付的野兽和人类, 他也悍然出剑。
他是一个凡人, 当然也会有寻常人面对超乎寻常事件时的慌乱和无措。厉愁曾胡思乱想过, 若怪物并不怕他的剑,若他剑出却无功而返,又该如何?但真到了这一刻时,这些杂思便仿佛自然而然地被他丢到了脑后似的, 在这一刻,他甚至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有手中的剑。
剑不会背叛剑客。
他努力练剑的剑术也没有辜负他。
于是裂帛之声响起,这柄格外漂亮, 颜色分外鲜明的剑便已经刺入了阎铁珊的咽喉。
血“噗嗤”一声冒了出来, 顺着剑身凹槽流出的却不是鲜活、带着热度的血液, 而是暗沉的黑血。伴随着血液, 一股腐臭、衰朽的气味自阎铁珊伤口处冒出,一股股黑漆漆的浓烟亦随着血液和腐臭一同冒出。
“叶城主!”无需厉愁提醒, 叶孤城也已经出剑。
他那柄由海外寒铁精英所铸的宝剑除了吹毛短发, 同样能够在此刻斩断烟雾。片片烟雾升至叶孤城身前, 他想也不想, 手中宝剑出鞘,几个回落之间,便已令这看得见、摸不着的黑烟消散无踪。
叶孤城忽然翘起嘴角,他嘴角上扬的幅度很小,可他的确在笑。
因为他已发现,他的手还是这样稳。
即使在经历了这样怪力乱神的事件,在见识到了超脱他想象,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后,他的手还是稳的,他的剑还是锋利的。
既然如此,那么无论世事变迁,皆无分别。
无非是剑出无悔,一剑破之。
珠光宝气阁中的众人实在好客。客久不至,好客的众人便纷纷外出相迎。总管霍天青对于倒在一旁,化为一滩烂肉的大老板恍若未闻,仍执意邀请他们。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和他的弟子苏少英见到二位绝世剑客宝剑在手,俱用一种同为剑客的目光看向他们。
看来桃妖客纵使占据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炼制成人傀,但它到底是灵智初开的妖邪,并不能赋予逝者新的记忆,而是将他们困在幻境之中,依旧使他们残留的神魂掌控他们被捏造而出的躯壳。
独孤一鹤心头一跳。
他总觉得事有蹊跷。
久不联系的阎铁珊是他数十年前的故人,他虽掩盖了自己的过去,平日里也并不禁绝门人弟子与珠光宝气阁来往。他晓得弟子叶秀珠对霍天青的情愫,也知道苏少英下山历练时曾化名苏少卿在珠光宝气阁中担任西席门客。
可当阎铁珊向他传信,说明了那位无心复国的小王子的遗孤找上了他,并要求他们帮助其复国时,纵知事不可为,独孤一鹤还是愿意去试上一试。无关其他,只图安心。独孤一鹤想,金鹏国本就偏安一隅,若事情能成,左不过是臣服主国,换取太平,即使不成,至少他也算是不辜负先王嘱托,尽力过,便问心无愧。
但真等到了珠光宝气阁,丹凤公主却并未多谈复国一事,反倒对江湖隐世势力老人庄,还有道士和尚更感兴趣些。独孤一鹤武功修为极高,心性也在峨眉山上的苦修中变化极大,他深感此番入红尘,种种享乐,还不如在山上清修来得痛快。
他已心生去意,反正复国一事,无非是需要财富军队,似他这般武林高手,在或不在,区别也不大。
独孤一鹤从恍惚中惊醒,却是厉愁的一柄剑已经直直刺向了他。他无暇再去想自己明明已萌去意,为何却多日里流连在珠光宝气阁,他只知道,他要躲过这柄剑、击败这柄剑的主人,否则连命都没有了,胡乱猜想又有何用?
当下,独孤一鹤认真起来,他身边自然也有剑。
不止是剑,他还有刀。
因为他最擅长的,正是他自创的武功——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
他习剑,也用刀,事实上到了他这般境界,武器便只是陪衬,更多时候,重要的是他本身。厉愁也是这样的剑客,他也不拘泥用某一把宝剑、某一种武器——或许这正是他与独孤一鹤更有一种冥冥中惺惺相惜感觉的原因。
独孤一鹤很欣赏这个后起之秀,他门下弟子虽多,却耽于天资,无一人能传承他的绝学。他知晓剑客之剑比武,生死就在瞬间,当下不再藏拙,直取有攻无守之态,既是为了向后辈证明自己依旧宝刀未老,也是为了令对方瞧瞧自己的真本事。
无师徒之名,无友人之交,但剑客对敌之间,见证对方剑招,领略对方剑意,岂非比友人更亲近,比知己更知心?
独孤一鹤以为,若是他身死,他的精神却长存,他的功法却得以流传,那么他就不算真的死去。
所以当面对着他并无把握战胜的对手时,独孤一鹤在几次简单试探后,便立即施展了自己的绝技。
像厉愁、叶孤城、西门吹雪这样的年轻剑客,纵使人们将他们与薛衣人、木道人等一同提及,却不代表着在世人眼中,他们同等强大。因为他们年轻,他们的内力便往往会处于下风——这猜测也算不得错,至少厉愁还从未见过除了孟小侯爷以外,哪一位年轻人能够拥有那般强大的内功。
可他们年轻,却往往意味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