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刻都牢牢地簇拥在一块儿,不分彼此地嵌合在一起。
这惊悚一幕在前,纵使是叶孤城这样手很稳,心很稳的绝世剑客都不免出神,而正在这时,他却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呼唤他。
一个洁白的身影站在那棵诡异的树下,冲他招着手。
叶孤城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是西门吹雪。
与他比剑论道的心早在数年前便已萌芽,此时得见,这种得遇知己的心情更是复苏。可叶孤城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此地诡谲难测,这西门吹雪的虚影,恐怕也只是一种鬼魅幻觉。
但他一个恍神之间,却已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叶孤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西门吹雪,走向那由人“组成”的巨树,直到错落的阴影遮蔽住天上那轮圆月,叶孤城才看到白白胖胖的阎铁珊迎了过来,操着他那副很能突现他大汉气概的嗓音大大咧咧道:“叶城主大驾光临,真叫俺家蓬荜生辉!”
眼见叶孤城神情越发凝重,双眸却逐渐清明,厉愁当然知道,对方已经想起来了。
饶是叶孤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此时也不免心里发苦,面上发寒,他忍不住问:“此时此刻,我仍然活着吗?”他脉搏仍在,心脏跃动,却实在说不准,自己如今是否还真切地活着。说罢,他一瞬不瞬地看向厉愁,既期待又恐惧,期待对方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又恐惧对方说出他不愿意听到的。
“当然还活着,”厉愁望了一眼天际的弦月,“此处白昼短暂,夜幕将至,等再一次太阳升起,便过了头七,那时叶城主才会与此间众人一道死去。”这话又点醒了叶孤城,他极目像天边看去,只见一牙弦月从地平线缓缓上爬,似乎不久之后,月华又将洒满大地。
叶孤城当然不会认为厉愁此行的目的只是来提醒他,他相当有为这件事出一份力的心理准备,“我要怎么做?”
在叶孤城三十多年的生命中,他从来都是主宰别人、掌控别人的上位者,此时这样陌生的、带有求助意味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叫他有些别扭。人可重气节而轻生死,但生死与面子之间,叶孤城无疑更珍视生命。
厉愁转过身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这处精巧华美的园林,“很简单,叶城主只要和我再次赴宴。”
“赴宴?”叶孤城略有不解,“明日赴宴,岂非已来不及。”
厉愁点头表示赞同,“当然来不及,所以才需要叶城主控制幻境,移星换月,逆转时光。”
他这句话方才出口,叶孤城脑中突兀浮现出某种明悟。
移星换月,逆转时光——这般造化伟力,便是修为莫测如傅道长也无法做到,恐怕只有真正的仙人方才能够尝试。只是厉愁要叶孤城这般做,却也并非强人所难,事实上正如叶孤城所猜测的那样,此处虽是幻境而非梦境,但其间意识起到主导作用的,仍是叶孤城。
打从上官丹凤第一次找到厉愁时,厉愁便已察觉到了不对。并非是他多么敏锐,而是因为自老人庄离开时,为避免意外,傅道长讨要了郑槐一根树枝赠予了厉愁。
这根树枝别无妙用,只是能让厉愁更轻易地感知到妖邪、尤其是与郑槐同源的桃花妖的气息。所以从一开始,厉愁便知晓上官丹凤并非上官丹凤——她当然也不是易容成上官丹凤的上官飞燕,她甚至亦不能算作是人——她们血肉交融,不分彼此,若非要为她找一个身份,或许便只有桃妖客的傀儡了。
可等到了珠光宝气阁,纵使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厉愁仍是不免愤怒。几十具尸体于江湖人而言算不得多,武林里动辄发生灭人满门的惨案,这桩桩案子里,更是流血千里。可从未有哪一刻令厉愁如此动容过。
因为此地的尸体已不能算做完整的几十具尸体,他们与枝繁叶茂的桃树纠缠着,无论是人,是树,都已经分不出你我。
叶孤城闭上了眼。
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四下刮起了邪异的黑风。
风吹过厉愁,叫他不觉后退了几步,吹过盛放的花朵,这花朵便羞涩起来,几瓣花瓣拢在了一处。直到这风越刮越大,就连天上将出的那弯窄月,也沿着方才来时的方向,缓缓下沉。
凉爽的清风取代了阴沉的黑风,推杯换盏的热闹替代了四下凄清的冷寂,厉愁与睁开眼睛的叶孤城相视一眼,果然又看见那位白白胖胖的阎铁珊大老板,果然又听见他极力压低的尖细嗓音。
“叶城主,厉大侠,二位联袂至此,真是阎某人的荣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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