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池看向刘瑾时, 刘瑾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他略显佝偻的背摇晃了起来,笑声如夜枭:“别这么紧张。”
他还用他的肩膀撞了撞她:“咱们好歹也出生入死过。待会儿 ,聊一聊?”
月池被他瘦骨嶙峋的肩膀撞得一痛, 恶心得下一秒仿佛就要吐出来了, 可到最后,她仍是咬牙道:“刘公相邀,敢不从命。”
他们在沉沉夜色遮掩下, 去了鸿庆楼。刘公公财大气粗,包了一个上好的雅间。绕过鱼戏莲叶间的屏风, 屋内盛着数口莲花, 红香可爱。
刘瑾一屁股坐下:“李侍郎, 不是咱家说你, 你也得赶紧补一补了。是不是苦夏?这儿的小荷叶莲蓬汤不错,待会儿可以来一盏……”
月池可以确信, 刘瑾要是有尾巴的话, 只怕早就翘到天上去了。她掀袍坐在软椅上:“有话快说, 有屁快放。”
刘瑾夸张地耸肩:“你怎么说这样的粗话?”
月池盯着他, 莲花下的锦鲤甩了甩尾巴,激起一朵朵水花:“还有更粗的话,我还没说出来呢。你究竟想干什么?以你老刘的精明, 应该知道,我倒了对你没有一文钱的好处。”
刘瑾摊手:“当然, 你倒了说不定还反而对我有害, 可你立起来,对我也未必有好处啊。我只是, 想多一点保障。这点要求, 你李侍郎不会不理解吧。”
月池冷笑一声:“贪心不足蛇吞象, 我只担心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这么急切,难道不怕最后闹出来的事,超乎你的想象吗?”
刘瑾摆摆手:“怎么会闹出来,不会的。李侍郎当日还在鞑靼辛劳,怕是不知道,我们给您找回一个妹妹吧。”
月池呼吸一窒,刘瑾又呵呵笑出来:“看来尊夫人跟您提过了。说来,我当时还纳闷呢,这么近的亲戚,尊夫人怎么会把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想来,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有些事该提前提防。那个姑娘,甭说,长得真和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皇爷见了,都有些晃神,更甭提那些多年不见的,只怕一照面就要喜极而泣了。”
他眼见月池的神色沉得可以滴水,又忍不住笑出来:“你说说你们仨儿,一个比一个心软,都不肯早点咔了,防患于未然,运气又实在差了点,这不就全是窟窿吗?我来见你,也是提醒你,我知道李侍郎今非昔比,又有在军中任职的夫人,手下很有些得力干将,可这时候再差人去那儿,不是亡羊补牢,是不打自招。您得知道,旁边还有人精得就跟鬼似得,我们为了帮您,已经惹出了怀疑,您还是赶紧把人召回来,别去添乱了。”
月池此刻已然冷静下来,她怒极反笑:“依我说,无事生非的是你老刘才是。依咱们的关系,你既然开了口,难道我会不说吗?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就是皇上那儿,也没有什么不好张口的。”
她这样的反应,可是大大出乎刘瑾的预料。刘瑾一愣,还没回过神来,月池就要拉着他进宫:“走,咱们现在就入宫去,在皇上面前说个明白。”
老刘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忙把手抽回来。他隔着朦胧的灯光望向她,她的面容笼罩在阴影中,似顽石一般冷漠:“你疯了,宫门已经下钥了。再说了,皇上下了严令,不肯见你。”
月池的动作一顿,她缓缓坐了回来。刘瑾度其神色:“你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啊。你这么大剌剌去,他没病都要被你气出病来,那就更棘手了。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月池皱起眉,语气微妙:“……大家一起想办法?”
老刘一拍大腿:“又见外了不是。你刚刚不还说能直说吗?我也得看看,是不是对我有好处,才能决定帮谁瞒谁啊。”
能把这么无耻的话说得理直气壮,天下也只有他一个人了。月池翻了个白眼,她起身就要走。
刘瑾又瘫在椅子上:“你走也没事,我迟早会知道的,不过那时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情况,我可就不敢保证了。”看来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必须得站稳先机。
月池脚步一顿,她现下反而没那么生气了。她回头道:“你就那么好奇?你没听过,好奇害死猫吗?”
刘瑾嗤笑一声:“我怎么会是猫,朝野上下不都说我是硕鼠么?”
月池慢慢坐回来:“也好。反正是迟早的事。我总不能去杀了表妹吧。”
刘瑾笑道:“杀了表妹也没用。我们这还有好几个赝品呢。你总不能当着鹰犬的面,宰了那谁吧。”
月池:“……”这也算好心有好报了,时春如直接杀人灭口,定会被锦衣卫当场擒获,那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她叫人取来纸笔,当即挥毫泼墨,然后就丢给刘瑾:“刘太监以前是在钟鼓司当差,应该对戏文了如指掌。”
刘瑾只觉耳朵嗡嗡直响,他用发颤的手,飞快把纸团打开,上面写着一首耳熟能详的诗句:“吾宜速归宿,乃尔连理枝。红室双烛照,妆家伴随之。”
月池沉声道:“这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东西了。现在你可以开价了。”如不是逼到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会与虎谋皮。
然而,刘瑾仿佛成了泥塑木雕一般,月池叫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任何动静。月池蹙眉道:“你不会看不懂吧。”
刘瑾这才如梦初醒,呸道:“你才看不懂呢,这要是都不懂,我在钟鼓司白混了。”
这不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里面的,祝英台为了向书呆子梁山伯表衷情,特地写了这一首藏头藏尾诗,前面四个字连起来是“吾乃红妆”,后四个字是“宿枝照之”。照之是梁山伯的字,祝英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