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前脚刚走, 朱厚照就拉着月池换了个地方。风轮顺着潺潺水流徐徐转动,荷香水雾扑面而来。月池刚一入内,就见竹影婆娑映入纱来, 满室俱是幽幽翠润。纱窗外的鹦哥听见人声, 嘎的一声在架上跳起来:“快上冰碗来,皇爷来了,皇爷来了。”
月池忍不住展颜一笑,忽然身后一股大力传来,她站立不稳, 一下就坐在凉榻上。她反应极快, 当即就要起身,却被朱厚照扯住。月池心头一紧,她回首道:“万岁 , 这可与礼不合。”
罪魁祸首此刻已然歪在凉榻上, 他移了移身下的窑白釉绿彩枕, 笑得春光灿烂:“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还这么见外做什么?快躺下, 咱们一块说说话。”
信你个鬼,月池也跟着笑:“可恩典太重了。论亲疏, 臣不过是您的表妹夫而已,怎敢领受这样的殊荣。”
朱厚照一愣:“什么表妹夫?”
月池理直气壮:“皇后娘娘乃是拙荆的表姐,您不就是臣的表姐夫吗?咱们正是一家人。”
她将“一家人”这三个字咬得极重。朱厚照霎时间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霍然起身:“那你和江彬说是依家礼……”
月池挑挑眉:“他是您的义子,我是您的表妹夫, 辈分可足足比他高一级。这可不是作假。”
朱厚照一窒,他半晌方皮笑肉不笑道:“李越, 你在耍朕。”
月池一哂, 她侧身看向他:“臣如何有这样的胆子。臣所言句句属实, 问题在,您想了些什么。”
朱厚照咬牙道:“朕能想什么,朕还敢想什么?李侍郎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可真真是高明啊。”
月池不禁失笑:“您言重了,我这分明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她只是将鱼饵轻轻在水面晃了一下,鱼就从水里跃起咬钩,这还能怪谁。
她眼中满是戏谑之色,他见状更加气闷,下定决心要扳回一局。他道:“你就不怕,玩得到最后,玩脱了。朕这次只是想歪了一点,可下次要是歪得太多,可就不这么简单了,有可能就是……”
月池斜睨了他一眼:“怎样 ?”
“这样!”他道。
月池只觉天旋地转。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然被按倒在凉榻上,身下的象牙簟触手温凉,可身上人的呼吸却是越来越急促。
“这下知道厉害了……”他的声音由开始的洋洋得意,渐渐转变为细如蚊蝇,到最后,彻底说不出话来。月池只觉他的目光像蛛丝一样,缠绕在她的身上。两个人的呼吸,仿佛也融为了一体。
月池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声,砰砰砰,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正是这个声音,让她奇迹般地冷静下来。她平静地望向他:“这又如何。您不会逾越雷池半步。”
朱厚照呼吸不稳:“你以为朕不敢?”
月池道:“不是不敢,您何等骄傲的人,这样的事,您还不屑做。”
朱厚照挑挑眉,他的耳根早就火一般的烧起来:“你这是在给朕戴高帽子?”
月池道:“臣所说的句句属实。”
她自觉已然打通关窍,开始使劲推他,可下一刻朱厚照却在她耳畔道:“这次你可猜错了。甘居人下的人,何谈什么骄傲。”
月池浑身一震,只觉耳朵嗡嗡直响,她偏头看向他:“你这是,试过了?”
朱厚照如同被质疑贞洁的黄花闺女:“你把朕当什么人!这种事,只有咱们俩能试。”
月池问道:“一直?”
朱厚照的目光变幻不定,他既舍不得松手,又下不了决心,眼见月池又要兴致缺缺地起来。他终于一横心,一咬牙:“一直,一直。都答应你了 ,行了吧!”
月池想了想道:“那你还在这儿做什么,你先下去,把裤子脱了。”
朱厚照一时目瞪口呆:“什么,今天?!这……就在这儿?!”
月池坦然道:“难道还挑个黄道吉日,给你穿一身凤冠霞披?”
朱厚照既羞且恼 ,连脖颈都是一片通红,却不好说什么,半晌才挤出来一句“……那成吧。”
他慢慢翻身躺下,月池急急起身,整理衣冠。她拉长了语调:“愣着干什么,脱啊——”
窗外的鹦鹉听到了声响,也跟着学起来,嘎嘎叫道:“脱啊,脱啊 ——”
朱厚照:“……”
他愤然起身,将枕头砸了过去。鹦鹉吓了一跳,挥舞着翅膀上蹿下跳地骂道:“坏人,坏人,玩不起,坏人!”
月池此刻已憋到浑身发抖,她道:“要不我帮你吧!”
朱厚照下意识紧紧拽住裤子 ,月池一拽之下,竟然纹丝不动。她佯怒道:“你这是干嘛,你不会反悔了吧。”
朱厚照只觉头晕目眩,他颤抖着松开手。月池刚要使劲,他忙又紧紧扯住,紧接着默了默,颤颤巍巍道:“你、你轻点儿。”
月池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笑,只笑得眼泪都沁出来,还停不下来。朱厚照先是羞恼,随后是无奈,最后起身只闷闷地看向她。月池算是看明白了,她靠着他,一面拭泪,一面道:“您这又是何苦呢?您压根就不好这个。”
朱厚照定定地望着她:“可我就是想时时见你,贴着你。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彼此,我们才应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这没什么,凡事都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我愿意给。”
月池垂眸道:“可我不忍心让你给。我会试着,再信你一点。皮囊的贴近,算得了什么。你要的是心,对不对?”
朱厚照问道:“真的?”
月池眼中精光一闪:“真的。其实,我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要重责江彬。我来这儿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向你说明,江彬不可靠,不堪大任。”
朱厚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