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有的人心生不忿:“我们作孽就有报应,那他们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那么多年,怎么就没事呢?!”
“呸,你也配和人家比,斋公说了,老爷们都是天上的星宿,害了星宿,阎王爷就要拿去打一百铁棍,发在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你们这些泥腿子算什么,就算死上一千个,也抵不上一尊星星呐。”
王六的牙齿咔咔咔作响。他自听说义军败退之后,就病了。他蜷缩在被子中,浑身颤抖。他的爹娘成日长吁短叹:“都叫你做个老实的本分人,你就不听,这咋办?”“要知道生下你是这样,当时就该把你丢进尿盆淹死算了。”
不过,骂归骂,王家父母还是心疼儿子,四处托人打听。有一天,在县城里贩货的大儿子兴高采烈地冲回来,一进屋就大呼小叫道:“我打听到了,原来是说要派差役来查的,结果就没人敢来。这个节骨眼,哪个衙役敢出城办差。衙门最后就干脆把这事归到义军头上了。”
王家父母喜不自胜,全家人在庆幸自己逃出生天,抱头痛哭。半晌后,母亲才想起了自己还卧病在床的小儿子。她忙推门进去,摇了摇儿子道:“小六,你听见了吗,没事了……”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狂喜的母亲还未察觉到儿子的异状,她摇晃得更起劲了:“小六,这人,甭睡了,娘跟你说话呢!”
她终于发觉了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王六早已浑身僵硬,两眼发直地死去了。这个十六岁的孩子,早已如惊弓之鸟,只要稍微一点大的声响,就能把他吓破胆。哥哥传来的喜讯,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而家里人看到他的死相之后,一面是伤心不已,另一面却是连连慨叹:“真是报应啊,我们这样的人,怎么敢去害老爷呢?”
随着最后一支义军的覆灭,这场轰轰烈烈的起义,终在明廷的软硬兼施下消弭于无形。贼首刘六、刘七等人兵败后自杀,而被俘的二把手们,则被押往京师处决。谋逆依律当判处剐刑,需剐上整整三千六百刀。京都法场的地面,又一次被鲜血染得通红。在大雨的冲刷下,暗红色的血浆沁进了土壤里,将土都泡成了赭色。
月池斜倚在碧纱窗前,扬手将杯中的清酒倒了出去。时春就坐在她身侧,与她同望着这潇潇冷雨。贞筠看到这幅景象,只觉她们仿佛已同这润碧湿翠融为一体。
自从那些贼首被抓住的消息传来后,贞筠也没睡过一个好觉。她既怕月池再不顾一切去谏言,又为自己的私心而惭愧。她承认,她是个自私的人,可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再也受不了生死相隔、天各一方的滋味了。
前日夜间就寝时,她忍不住开口:“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我、我知道那些被杀的义军首领是无辜的。他们是被逼得没了活路,这才铤而走险……但是,阿越,我们不能拿鸡蛋去碰石头啊。这么碰下去,除了把自个儿碰碎以外,什么用都起不了! ”
阿越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她深吸一口气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再折在这里……好吧,我知道你不怕死,她不怕死,其实我也不怕死,但是,我怕你们死。”
她强忍着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别再留下我一个人了。”我真的害怕……
阿越和时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阿越慢慢替她拭泪:“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放心,我不会去上奏的。”
这允诺来得太爽快了,她始终半信半疑:“真的?”
阿越扑哧一声笑出来,她仰面倒在床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又能怎么样呢?安心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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