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色吗?”
他指着其中的松狮犬道:“就是舌头乌黑,皮毛金黄的这种。”
刘健昨晚哭得太久了,一时还真看不清。不过眼再花,也敌不过心乱。万岁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他道:“老臣不知。圣上,老臣此来,实是有要事禀报,老臣自知年老昏聩,不堪……”
他一语未尽,就听朱厚照道:“您怎会不记得呢?朕以前上您的课时,带得就是这种狗啊。”
“……!!!”刘健默了默,突然之间就一股火气就直冲天灵盖呢。
刘健极力平复心绪,道:“万岁,臣确有要事,实在无心看您这些玩意儿!您……”
朱厚照道:“就一炷香,刘先生不会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吧。”
刘健真想破罐破摔说没有,可他到底是臣子,事君尽礼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到最后,他只得坐下,大不了就是一死,玩什么花样都无所谓了。
这一群小狗刚刚是三四个月年纪,双眼明亮如黑珍珠,皮毛蓬松油亮,在地上又跑又跳,就像一个个圆滚滚的毛球。他们玩耍得高兴,可累坏了守着他们的小太监。他们手持厚布将小狗挡在其中。可小狗却将布当作了玩具,越是阻拦,它们越是往外扑,不住地啃咬,发出又尖又嫩的叫声。
刘健看得不耐烦,皇上成日就看这些东西,真真是胡闹。
朱厚照并没有将他的不悦放在心上,而是意味深长道:“这倒让朕,想起了一个在笔记小说里看过的故事。说是有一种翠鸟,生性喜欢在高处筑巢以躲避灾殃。可等它做了父母之后,这种想法就改变了。它非常爱怜自己的孩子,担心孩子从树上坠下去,于是就将鸟巢往下移。待幼鸟长出明碧的羽毛之后,翠鸟更加疼爱孩子,它不肯教孩子学飞,唯恐风雨损害孩子的羽毛,又将巢穴继续往下移。它想得很好,只要巢穴够低,那么即便鸟不会飞,也不会遭遇大祸。就像人不明因果,只要懵懂地活着,也不会做下大恶一样。”
刘健原本沉着脸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可听到此处,他却忍不住一震,猛地抬起头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似未察觉,他道:“可这翠鸟没想到,这世上的祸患,不是躲就能躲掉的。譬如生老病死,世上什么生灵都躲不过。翠鸟渐渐飞不动,终于老死在了山林。可它的孩子,却由于它的溺爱,虽失去了母亲,饿得头晕眼花,却连飞出巢的勇气都没有,只会咕咕直叫而已。而因为它们的母亲将巢筑得太低了,行人从林中走,一下就听到了它们的叫声,一眼就能看到它们如翡翠一般的羽翼,于是一伸手就把它们全部掏走了。翠鸟费尽心思想要保全子女,最终却把它们全都害苦。【1】”
这明明只是一个寻常的寓言故事,可却听得刘健脊背冒汗。朱厚照悠悠道:“请教刘先生,老鸟辛劳一生后,可以无愧于心,可因它的阻拦,始终都学不会飞翔的小鸟,之后又该如何应对世间的风雨呢?这风雨总不会只来一次吧。”
就如鞑靼犯边,一定是时时来,次次来。皇上等于是指着鼻子问他,你觉得你瞒着这一次是对我好?那么你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世吗?待以后,真相败露,事态恶化,你倒是拍拍屁股可以走人,或是两腿一蹬归西,那一无所知的我又该如何应对呢。
刘健大惊,他是绝无此心啊。他忙起身跪下,他道:“老臣有罪,老臣应当直言直谏,而不该这般行事,但老臣也是实在担忧,若万岁一意孤行……”
朱厚照忙将他扶起来,他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道:“朕不过说个故事而已,您怎么还当真了。好了,是朕的不是,朕不说了,咱们还是看狗吧。”
怎么又扯回到狗上?刘健正满头雾水间,就见小太监们把作为屏障的布条全部拉开。小狗们撒着欢儿往外跑,却一个接一个地摔下去,原来在外头竟然是一圈坑。
小狗们摔了个屁股墩,在坑里嗷嗷直叫。小太监们忙将它们都抱起来。朱厚照抚掌大笑:“您瞧,真有意思。”
刘健的脸上一半是迷惘,一半是委屈。朱厚照道:“有持重的人在一旁看着,即便惹事也惹不出什么大事。怕就怕他们只会一味地护着、拦着,那不论是鸟兽,还是人,终其一生都会止步不前了。”
刘健的嘴唇张了又闭,眼窝中滚出浑浊的泪水。
朱厚照看着他垂垂老矣的样子,也觉不忍。这个老头虽然又倔又固执,可为着他的一道圣旨,就敢直愣愣去与这四九城所有贵戚作对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啊。而且他心里也有点数,事情闹成这样,是从他先滥用权力,失了权威而始。
皇帝虽不会道歉,但却可以暗示。他挤出一个笑容道:“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是这小鸟太顽皮,又太任性。老鸟既心疼,又担忧,这才不肯放手。不过,王庭之鸟,三年不飞,三年不鸣,正是为今日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刘先生,可还有兴趣去看看吗?”
刘健吸了吸鼻子,他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先帝在弥留之际,对他们临终托孤时。他忙起身,先抹了两把泪,又理了理这身大红色的官袍,这才伏地跪了下去,他道:“不敢请耳,固所愿也。【2】”
这是《孟子》中的原文,是讲孟子辞官归乡后,齐王专程去看待他,道:“以往想见您而不得,好不容易与您同朝共事,可您却又要弃我而去,不知日后我们可否再见吗?”孟子道:“与您相见亦是我的心愿,只是我不敢请求罢了。”对忠心耿耿的臣子来说,如能君臣相得,谁又愿意郁郁回乡呢?
朱厚照也道:“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