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板完全能够读懂裴捷肿眼泡子缝隙里透露出来的意思。
但他好像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嘱咐几个陪护的工友几句,就顾自带着两只大狗熊走了。
据说要去刑警队捞人。
目送着梁老板的背影走出门口,裴捷青紫肿胀的眼缝里汩汩流出两行热泪。
难道,真的就像别人说的那样,当老板的只注重利益?
谁对他有利就袒护谁?
完全不管公平和正义?
就连梁老板也是那样的人?
几个工友正在吵吵嚷嚷地讨论梁老板要去捞打人的大狗熊的事。
一个个也都表示很不理解。
突然看到裴经理哭了,大家赶紧给他擦泪,问他怎么了?
裴捷枕头上的脑袋晃了晃,眼睛那条缝完全闭合上来。
他的心事,不想跟大家说。
要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跟大家说了,好像显得自己很矫情。
他不认为自己是矫情的人。
跟着梁老板干,只要做的是对社会有益的事,是有意义的事,再苦再累他无怨无悔。
他在贫穷闭塞的获鹿寨一干就是五年,甚至都准备娶一个当地女子,从此扎根老少边穷地区搞一辈子教育。
甚至在获鹿寨的村霸到学校来闹事的时候,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他都毫无退缩和后悔。
可是今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人了?
不是因为自己被打,老板没有为自己报仇而产生怀疑。
而是因为老板要去刑警队保出来的,妥妥的是个恶魔。
自己并没有做错事,更不认识那个大狗熊,可是他居然把自己提起来当麻袋摔打。
何曾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对待?
之所以裴捷不认为自己矫情,就是他不仅仅想到了自己被打。
而是想到只要大狗熊被保出来,以后还会这样去打别人。
这次他没有把自己摔打致死算是自己命大。
但谁能保证每一个被摔打的人都这么命大?
对恶魔的仁慈,就是对好人的残忍。
难道梁老板没有想过这样的道理?
正在裴捷胡思乱想的时候,护士恭恭敬敬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走了进来。
“院长,他就是裴捷。”护士对那人说道。
哦,原来这位就是人民医院的院长啊!
对于裴捷和工友们来说,这可是大领导!
院长上来先查看了一下裴捷的伤势,然后俯身小声对他说道:
“刚才梁老板到我的办公室去了,借用了我的电话。
不知道打给谁,因为我回避了。
他一个人在里面打的。
然后还让我给你送这张纸条过来。”
说着,塞给裴捷一张纸条。
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院长就走了。
人民医院的院长亲自替梁老板来给自己递条子,这让裴捷既惶恐,又为拥有这样的老板而骄傲。
打开纸条,透过肿眼泡子的缝隙,看到上面龙飞凤舞一行字: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裴捷心头一热,肿眼泡子缝隙里再次汩汩流出热泪。
不需要多说,这寥寥几个字,让裴捷瞬间懂了老板的意思。
这回不再怀疑老板是否还心存公平正义,而是为自己刚才对老板的怀疑感到深深内疚。
同时还有一些疑惑,既然把打人的大狗熊抓起来了,让法律去惩办他多好。
为什么要保出来,多此一举呢?
此时梁老板拉着两只大狗熊,已经到了公安局。
公安局的门卫见是陌生车辆,肯定不会放进去。
梁老板也没打算开进去,毕竟车上还有两个刑满释放人员。
他把车停在门口一边,对俩大狗熊说道:“咱们一起进去吧。”
俩狗熊却是同时摇头,脸上浮现出隐藏不住的怯懦之色:
“我们就不进去了,你进去办办就行。”
哦!
大仓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那你们在车上等我吧。”
俩大狗熊紧张地看着大仓到了保卫室,只是打个招呼,就走了进去。
这兄弟俩对视一眼,都很佩服。
感觉大仓到了哪里都很熟的样子。
过了好一阵子,俩大狗熊在车上都等得急躁了,才见大仓脸色阴沉地从里边出来。
“大仓,怎么样了?”俩人赶忙问道。
大仓摇摇头:“很难,都已经立案了!”
贾四叫道:“立案了可以撤案啊!”
大仓苦笑,朝着公安局大门口努努嘴:“关键这地方不是咱家开的。
这个案子的难点在于,不是咱们挨打的不追究就能放人的。
我投资的那个学校是县里扶持的项目,奠基的时候县领导都去铲土了。
这次工地斗殴,工地负责人被打成重伤住院,连县长都知道了。
刚刚已经打电话到公安局过问了。
指示一定要严惩打人凶手。
估计县长还不知道三哥有案底。
要知道这才刚刚从监狱出来俩月,那就更麻烦了。”
俩狗熊异口同声叫道:“可是这事也瞒不住吧?”
大仓沉重地点点头。
俩狗熊的心里瞬间凉到底了。
难道,老三刚刚出来,又要被判刑?
贾四突然暴怒道:“这事都怪胡万民那混蛋。
一开始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告诉咱们那个工地是县里扶持的?
知道的话咱们也不可能去啊。
三哥也不会下手那么重吧!
现在三哥被抓了,他把事情往大仓身上一推,他不管了。
不行,我得找他去!”
贾二按住了冲动的四弟,问道:“大仓,还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大仓咬着下唇想了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走,我再去找找县长。”
兄弟俩惊讶地问:“县长你也能说上话啊?”
“认识,但不是很能说上话。”大仓说道:“可是这回为了三哥,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要去试试。”
兄弟俩对大仓更加亲切了。
到了县政府大院,大仓仍然是把车停在大门外边,自己走了进去。
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