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 凤栖之地的人们看到了神树迸射出的绚丽光华。
对神子的离开一无所知的人们只以为是神迹降临,纷纷对着这稍纵即逝的一幕祈祷叩拜。
最先察觉到的是天元,结界的范围和强度都在那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结界本来就需要神子的血液定期维持加固, 想要实现这样不寻常的现象。神子至少需要以生命为代价才能达到。
“结果……你选择了牺牲自己造福所有人么?”
“还是说,这是你对我的一种反击?”
神树显灵的消息慢慢也传入了家主的耳中,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一个人在阴暗的房间里无声地落泪,一双黑眸死寂无神, 仿佛被抽去了魂魄。
但没过多久,家主布满泪水的脸上又扬起了笑意, 枯瘦的身体随着低低的笑声而颤动。
他分明是在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的神明并没有抛弃他, 家主心想, 不仅兑现了承诺, 永远地留在了这里,还将守护人们的世世代代。
这是他为了控制对方时常说的大义, 如今对方身体力行地做到了,他的心却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生生挖空了一样隐隐作痛。
他的奏永远留下来了,却也永远回不来了……
……
听闻凤栖之地周边有两面宿傩活动的消息, 羂索和麻仓叶王先后前往查看,前者是想要寻找机会除掉对方,后者则是想要寻找神宫寺奏的下落。
然而在他们找到宿傩的身影时,却仿佛见到了一个失去了理智的困兽。
他两对充血的眼睛怒目圆瞪, 望着凤栖之地的方向念叨着什么, 发现来找他的人时又面露狰狞, 上前质问他们神宫寺奏是不是在他们那里。
“说!他在哪?是不是你们带走了他?在凤栖之地设置了结界不让我进去?快让他出来见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杀尽周边的人,包括从里面出来的人!”
宿傩厉声质问,始终不肯承认神宫寺奏已经离开人世,哪怕身体里流动着的属于对方的血液已经失去声息,他也觉得这是欺骗他的手段。
不是已经答应和他去往外面的世界了吗?难道之前的云雨纠缠都是假的吗?
“你在说什么?”羂索眼神戏谑地看着这个胡言乱语的男人,“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你把殿下带去了哪里?”
宿傩不想听到这个回答,当即对他大打出手,既然不肯说真话,那他就打到对方肯说为止。
羂索没想到他的实力竟然到了这种骇人的地步,二人全都使出了全力,最终两败俱伤。
“让他出来……我知道他在里面……”宿傩因为使用了领域,进入了术式熔断,只喘着粗气对血泊里的人说。
羂索艰难地从血泊中爬起,被血染红的双眼将信将疑地看着宿傩,“你把殿下……弄丢了?”
“……”宿傩腮帮鼓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着情绪,“我让你把他带出来……”
羂索扭头看向凤栖之地的方位,黑眸微颤,但还是调整呼吸镇定下来,又瞥了眼宿傩才向前走去。
殿下应该是回来了,还加强了结界,甚至加强到唯独宿傩都无法接近的地步。
这样的话便再也不用防范宿傩接近殿下了,果然殿下还是厌恶对方的。
在凤栖之地找了一圈,羂索什么都没找到,进入神社时更是心凉了一大截。
一个让人心惊的猜测让他忘记了呼吸。
结界之所以如此强大,只能是倾注了所有能量才有的结果。
殿下……已经不在了。
不,不可能!
也许只是耗费了多数能量,只是为了营造一种假象。
这一定是殿下和宿傩一起演的一出戏!
殿下肯定还在宿傩那里!
羂索顿时怒火中烧,气势冲冲地回去找到宿傩,怒道:“别演戏了!殿下是不是还在你那里?休想骗过我,殿下不可能就这么离开我们,一定是你们自导自演……我说的对不对?”
“别惹怒我……”宿傩一看到他这张自以为是的脸就来气,又觉得他的话十分可笑,“他果然在里面吗?我再说一次,让他来见我……”
“……”
二人彻底陷入了僵持,都以为神宫寺奏在对方那里,不肯承认已经昭然若揭的事实。
麻仓叶王到来的时候,恰好遇上这一幕。
能听到心声的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第一时间向凤栖之地赶去,然后如羂索一般空手而归。
三个人面容都褪去了血色,一时间相顾无言。
良久,麻仓叶王眼眶泛红,声线微微颤抖:“你不是说会留住殿下的吗?”
宿傩闻言露出自嘲的笑。
他以为自己可以留住对方,毕竟神宫寺奏最后还主动亲吻了他。
现在细细想来,宿傩确实没有从对方口中得到准确的回应。
是他擅自以为神宫寺奏和他拥有相同的感情,一直在半强迫地对待对方,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对方留在身边。
而且神宫寺奏虽然偶尔会拒绝,但更多还是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些事,甚至在最后的时候,主动与他耳鬓厮磨抵足而眠。
然而以现在的视角看过去的蛛丝马迹,会发现在他破坏了神宫寺奏的计划之后,对方就变得寡言少语,安静地像个听话的人偶。
原来早在那时,他便失去了留在人世的耐心吗?
宿傩不知该懊恼还是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甚至已经开始麻木了。
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不死神明,怎么可能会离开呢?
一定是羂索和麻仓叶王在说谎,骗不了他的。
麻仓叶王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粉发男人,觉得怜悯他是一种奢侈,毕竟——
“你至少见到了殿下最后一面。”
三人最终不欢而散,各自走向自己的路途。
宿傩时常会来到凤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