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他昨天拍夜戏到凌晨两点,早上八点习惯性去敲苏沉的门发现没人,知道这场戏还是出了事。
刚好主要戏份拍到阶段结束,索性直接请假去了医院,在隋虹旁边帮忙照看。
她一个人跑化验单取拿生活物品分身乏术,他直接要了病房里的另一张床,吩咐她晚上回去休息,自己在旁边看护。
隋虹再看蒋麓,都不觉得他是秘密传闻里哪个商业大亨的儿子,也不是著名导演的侄子,而是苏沉的哥哥。
“你晚上休息好,白天才好跟我换班。”蒋麓把她手里的药盒接了过去:“这个早中晚饭后各两片,这个早晚一片,这个消炎药得看情况吃,我知道,走吧。”
隋虹怔怔看着他几秒,用力嗯了一声。
苏沉送去医院的时间很及时,肺炎没有进一步发展到更坏的情况,但还是不断地在发烧。
退烧一阵,高烧一阵,身体的免疫系统持续几十个小时打着乱仗。
他像是清醒着,又像是糊涂着,偶尔梦呓几句,喊着爸爸妈妈。
蒋麓不是矫情的人,也没有隋虹的多重顾虑,转头就给苏家父母打了电话。
夫妇心里有愧,直接把还没断奶的孩子交给父母代为照管,赶了当天的飞机过来照看。
他们没来的时候,蒋麓彻夜守在苏沉旁边,体温一小时一量,苏沉的嘴唇从未干过。
他们来了之后,蒋麓安静让了位置,还帮忙放了张行军床,白天例行送饭时过来探望一眼,不多打扰。
只是到底还是缺席了三四天,被护工们私下里议论。
“这孩子爸妈也太不负责任了,听说就逢年过节过来探望几次——他们的孩子在这挣大钱,给他们买房子,居然生病了连管都不管?”
“嘘,你声音小一点。”另一人窃窃私语:“报纸不都说了吗,这家人生了二胎,且忙活着呢。能有一个金山,这不得再开第二座,是我我就叫老公过来守着,自己在家养孩子!”
“唉我跟你讲,沉沉他们家还算好的,时不时就请假过来看,蒋麓他们家爹妈那更不像个样子——”
“他爸爸好像是大明星?还是主持人?他爸爸到底是谁啊?”
“我悄悄跟你说,好像是个老头子……”
第八天时,苏沉彻底退烧了,他像是从梦里突然醒过来,满身都是虚汗。
“沉沉,沉沉……”梁谷云眼里都是泪,握着他的手,再开口时声音都发着颤:“妈妈辞职过来照顾你好不好?是妈妈不好,没有一直陪着你。”
苏沉微微摇头,眼睛越过他们去看身后。
病房里只有父母,没有其他人。
麓哥不在吗?
他的目光找了又找,不确定做梦昏睡时的那些记忆是糊涂了还是原本就不存在。
他像是记得,最开始的几天,蒋麓总是趴在他的床侧,半睡半醒地给他量体温。
不知道是演戏演得昏了头,还是每日都能见到麓哥。
苏沉记得他给自己喂粥的样子,一次次掰碎了药小心仔细地喂下,指尖拂过唇时有薄茧轻刮一下,泛着蓝莓薄荷的气味。
麓哥好久没有抽烟了,他一直记得。
梁谷云懊悔不已,甚至有给苏沉辞了这工作的念头。
她明白自己是一时失控,但又害怕苏沉今后遇到更多的危险和麻烦。
在病房外,她曾经问蒋麓,这一行到底有多危险。
蒋麓端着饭盒,想了想这样说。
“赚得多,命看命。”
“什么叫命看命?”
“运气好的小病小灾,磕磕碰碰也就过去了。”
“运气不好的,一开始就入不了这一行,就是一意孤行真入了行,也有不少丧命的。”
火灾,溺水。威亚断裂,摄影摇臂砸毙。
骨折的不少,烫伤烧伤扭伤摔伤的更多。
所以每个人都会花大钱买好意外保险,但轻易不和外人喊苦。
凡是高薪行业,喊苦都无异是和外人卖弄吹嘘,毫无意义。
梁谷云听得惊疑不定,又问这一行信教信佛的是不是很多。
但答案是各自参半,什么都不信的也大有人在。
“但是梁阿姨,你没有必要特意辞职过来陪他。”蒋麓把档期安排复印件给她,解释道:“苏沉还有半个月就杀青了,第四部戏只用演三个月就可以杀青,算起来可以休息一年半。”
苏峻峰这两年已经把连载到最新一部的《重光夜》翻来覆去读了两遍,诧异道:“他第四部真的不在了?”
“不在了,”蒋麓揉着鼻梁道:“等到第五部复活戏份了再开始演,到时候压力更大,要扛的主戏更多。”
如今是零八年三月,苏沉杀青之后只用在年末短暂演两三个月,然后就可以在时都待到零九年年末再进组。
蒋麓这些天在医院里闻惯了消毒水的呛鼻味道,原本觉得三个月太短,现在又觉得三个月太长。
沉沉和他不是一路人。
他在草野般的剧组里野惯了,日子可以糙,性格可以狂,乱糟糟的也就长大了。
但苏沉不是。
苏沉好像天生就适合呆在学校里,跟着钢琴一起唱歌,认真上课听讲,举手回答问题时还会对着老师笑。
你是该回去休息了。
蒋麓看着病房窗口安静地想。
好好呆在家里,离危险和混乱都远一点。
苏家夫妇最后达成一致,夫妇这段时间都留在剧组直到他杀青回家,之后如果有危险场景也需要导演提前告知,父母一定会到场陪伴,检查安全情况。
苏沉还剩七八场戏,但确实大部分重要内容都在北东市的影视城里拍得差不离了,出院以后还可以额外休息一周再复戏。
说是要养病,其实也没有什么实际的事要做。
吃吃饭,睡睡觉,再不就是看看杂志看看电影。
好处是爸爸妈妈都过来了,寸步不离的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