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林隽游学的目的之一便是去闽粤看看这个时代的海贸情况。
那一年他颠颠地跑到闽省看洋船, 期间捡到两个受伤的男子,林隽做不到无视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咬牙为他们请医治伤, 耗费了好大一笔银钱。
熟悉后得知他二人是兄弟,一个叫易长青一个叫易长明,京城人士。林隽想着总有一天要去京中考试,多了解一些情况错不了, 便好奇地打探起京城风土人情,不妨从他们口中得知“贾家有一位衔玉而生的哥儿” 。
如此林隽才知道这是红楼世界。
没想到当时狼狈不堪疑似被人追杀的男子竟成了当今皇帝。
怪不得明明易长青伤得更重, 他却哭着喊着要大夫先救易长明呢。还说什么“三哥一定不能死, 他们家不能没有他”。
林隽无语极了, 一边给易长青包扎伤口一边腹诽:这么重要, 他们家有皇位要守护?
这就是一句前网上冲浪选手随口吐的槽啊,没想到也能成真?
如今再看,可不就是有皇位嘛。
易修武看着他惊讶的表情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林隽默默低头,稳住,不就是皇帝么?
他仔细回忆当初与二人相处时有无出格的言行,半晌后在心里捂脸。
犹记得他当年被时文折腾得够呛,经常与二人一起批判八股文。还在易长明也就是当今面前指点江山:海贸应该如何如何, 科举应该怎样怎样……
啊……虽不至社死亦不远矣。
林隽面上一派镇定,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正尴尬得打滚。
他默念“昨日之事不可追”、“人到万难须放胆”, 片刻后无所谓了,至少皇帝这一系列的动作表明他也是赞同自己某些观点的呀。
林隽收拾好心情, 静待考试结束。
将近日落时分, 鼓声响起。考生们陆续将试卷交到东角门的受卷官处, 随后由此门退出。
试卷被糊名后交由东阁读卷官评卷, 将试卷分为三等后第三天再请皇帝御前评卷, 是以他们的工作也很紧张。
东阁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翰林学士带领几名侍读评卷,李侍读依旧混在其中。
李侍读大概与林隽有缘,这次又评到了他的试卷。
李侍读:……这论点近情切理,这措辞法密机圆,这文体修短合度——读起来有一种英迈之气,尤其不同于人。
啊,这熟悉的味道。
一定是林会元的试卷。
两次都评到他的卷子,李侍读深觉二人有缘。
上次没能从李学士手中争取到林隽(的试卷)摘取应得的头名,幸好林隽复试争气,他心里才好受些。
这次,林隽(的试卷)由他来守护!
李侍读往几位上官身上瞟来瞟去,排除李学士,就剩东阁何学士和文渊阁周学士,呈给哪位好呢?
何大人之前主持过应天乡试,点了林隽作解元;周大人去年种植并上书推广了高产粮玉米,是有名的实干派。
李侍读思量半晌,认为实干派的周大人一定更喜欢林隽的策论。捧着卷子走到周学士面前:“大人,您看这份试卷。下官以为可判甲等。”
周大人手上忙活不停,看了他一眼:“既如此,放那里一会儿汇总便是。老夫相信你的眼光。”
李侍读又将卷子往他面前递了递:“下官认为这份是为甲等中的头等,请您过目。”
李学士听到他的话,轻嗤一声:“李侍读,怎么你眼光格外利些?会试看到头等,现在又看到头等?”
周大人对李侍读的耿直脾性有所耳闻,只当他得罪了李学士,少不得解围般接过试卷:“且让老夫看看……嚯!”
他边读边品,只觉这份策论答得老辣且条理清晰,可以看出该名考生是个具有见识的人。相比之下他之前看中的策论就显得稚嫩起来。
“不错,不错。”周大人捋着胡须面露赞赏,“李侍读,这份试卷老夫先收着,你去接着判罢。”
李侍读高兴应是,周大人果然有眼光!
所有试卷都评完后,大家在头名上出现分歧。
周学士认为李侍读那份有理有序,李学士坚称他手中的更典雅晓畅。
李侍读自然是认为周大人对,可惜他说不上话。
何大人笑呵呵地看着二人争执,被问到头上时似乎看不出站哪边,但他夸赞李学士那份策论“气静神恬,文字优美,对仗工整。”
周学士道:“横竖你我争辩不清,暂且搁置争议交由圣上评判,先定下后面的位次罢。”
李大人满脸不甘,又对周正这个固执的臭老头无可奈何,只得凑到何大人那边争取支持。
是日,文烁坐在龙椅上听学士们依次读卷,读完一份后便由司礼监官呈至御案前。新皇渴求人才,索性让他们读完评选出来的前十。
待他们读完后,文烁翻看摆在面前的卷子,顾宜的那份放在林隽上面,似乎东阁默认顾宜第一。
“诸卿以为林、顾二人何人堪为头名?”
李学士上前一步:“回陛下,老臣以为顾季同不错。”他滔滔不绝地夸了一通顾宜的文章。
“唔,”文烁扫了他一眼,转向何均:“何大人?”
“回陛下,新科贡士出挑者众多,老臣实在难以抉择。不过,顾宜师承儒学大家,若取头名可以服众。”林隽虽然答得好,但又不是他的弟子,还不值得为其对上李学士一派。
文烁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周大人上前拱手道:“陛下,老臣推举林隽。”
李大人眼皮一跳:这个老骨头!
周大人等到拆开糊名后才知道他看中的那份是林隽的试卷,他感叹不愧是老友的徒孙,寿朋夸得一点不错。林隽是个踏实孩子,文章写得又好又持之有故,怎么当不得头名?
文烁笑了笑,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