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风塘’原本不是一家连锁店名, 它曾经只是可以让市民在堤岸上纳凉的所在。
后来才发展成高档海上饮食娱乐场。
那里泊满大小船只,帆影风动, 猎猎作响, 是一座令岸上人好奇的海上九龙城寨。
铜锣湾避风塘里有一个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花花世界,那里有歌女献唱,有富豪一掷千金, 也有从海上直接送来的最活蹦乱跳的海鲜。
清晨时,这里还在安睡, 与夜晚的灯红酒绿截然不同,需要清洗的狼藉、暴露在阳光下的尘土与污迹……
备菜的帮厨们与以往一样,挂着因熬夜而生的黑眼圈,打起精神去迎码头直接开过来运送车。
一筐一筐的鲜货被搬入后厨,用各种机巧的方法放置好,使之无损保鲜到被烹饪、入油锅。
海鲜沉甸甸的, 搬时忍不住呦呵呦呵的叫, 以便给自己打气助力。几个人一起呦呵,便显得格外热闹。
腥气弥漫, 帮厨们只需要一嗅,便知食材很新鲜, 腥便也不觉得难闻了。
准备结账前, 一位帮厨照例在海鲜筐中随手拨弄, 以确保其中没有滥竽充数的东西。
“咦?”帮厨忽然捏起一根东西,皱眉转着手腕端详。
大家因着他的‘咦’声而好奇地望过来,却见他忽地脸色大变, 啊一声尖叫, 将手中的东西丢回了海鲜筐。
卖海鲜的人害怕自己的海鲜被嫌弃, 自认为绝没有滥竽充数, 便即走过去要捡起那物看看是什么东西。
刚被吓到的帮厨忙大喊:“别拿别拿!那——那是个手指头……”
卖海鲜的伸出去的手猛地缩回身后,定睛一看,果然是根手指头——
还是根指纹被磨损殆尽的粗长断指。
……
……
今日香江最高温度19度,阳光明媚,不冷不热好舒服。
吴孝玉坐叮当车从油麻地到九龙,感受着这个世界从繁华紧致,到老旧琐碎。
近年开始,这座城忽然忍受不了九龙城寨的荒唐,于是动大刀开始拆城寨,建公园。
那些古怪的不知道通往谁家的木梯被砸烂,藏着不知多少窝老鼠的暗室被掏空,连不知埋了多久的干尸都见了太阳,可是老街坊谁也说不清那死人到底是谁……
可拆除一座不知住着几代人的旧世界,并不那么容易。
大锤和推土车要从一个角做突破,一边推拆,一边斗争,偶尔被迫停工,又忽然大刀阔斧…拆了好久,也不过七七八八。仍有许多住户每日听着轰隆隆声逼近,照旧在城寨家中生儿育女,只要不拆到自己门前,生活照过。
吴孝玉出生在城寨,每天放学回家都要穿过其他人家,才能到自己家里,偶尔遇到别人家的老汉刚上完厕所,看见她便用那只刚擦过屁股的右手捞摸她,跑回自己家了,仍能听到老汉猥琐的笑声。
那是你在家里放屁都能惊动邻居的地方,隔壁打孩子,四周会冒出几十个街坊劝架。
吴孝玉穿过被拆除废木堆砌的巷,避开木板上生锈的铁钉,回那个她早就想摆脱的猪圈一样的房子。
进组时看到七十多岁的外婆从外面端了一瓦罐水回屋,她忙过去帮忙,手捧住瓦罐,绕过曲折,避开杂物,将瓦罐放在炉灶上。
目光忽然落在瓦罐外侧她手捧的地方,那里留下了一个暗红色的指纹。
外婆走过去,无知无觉的啪一声扭开炉火,蓝色的火焰腾起,瞬间将那抹暗红色的指纹烧成一团黑灰。
吴孝玉抿了抿唇,无视了外婆的唠叨,转身去再怎么打理仍难掩骚臭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认真清洗掉手上未洗干净的血迹。
入夜的九龙城寨未拆区,每天都有人在巷口烧纸钱。
今天吴孝玉也端了个小盆在烧纸元宝和地府大钞,还有一团沾了血的雨披和破了洞的胶皮手套,压在纸钱下,最先被烧成灰烬。
她抬起头远眺,以为可以看到油麻地的高楼大厦,视线却被横七竖八的房檐、屋宇遮挡,连星空也难看见。
可是她心里知道,那个方向,有好多好多百尺独栋。
可以独自拥有一栋屋,是她从小起日思夜想的事。出生起就有独立空间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她这样从小便跟几代人挤在几十尺空间中、像老鼠一样生活的孩子的渴望,能有多强烈。
那是血液燃烧般的渴望,是牙齿崩裂般的期待,是千军万马亦往矣的极端执念。
风卷起小盆中的纸灰碎片,遮住了她眼中还在燃烧的情绪。
夜深了,明天太阳升起时,就会有人发现那些尸体,然后报警。
发现吧,快快地发现吧……
……
……
B组探员们从办公室杀出去时,A组也恰巧出动,年关将近,人世间的所有矛盾好像都爆发了出来,CID难有歇脚喘息时。
油尖旺区的广东道上张灯结彩,新港中心、新太阳广场等组成的‘广东道协会’已经做好迎新年的准备,花车做好、彩灯遍地、红彤彤的装饰上了树也上了屋,只等吉时一到,便来一场比往年都更热闹有排面的花车巡游等活动。
警车穿过这些喜气洋洋的红,‘v5v5’地拉出一串不合时宜的鸣响。
伟丽金辉一期是个新建的社区,每一栋住宅楼都高耸入云,仿佛只要一栋大厦,就足以住下尖沙咀所有居民。
野心很大,价格也不菲。
年初时便卖到一个令人望而却步的数字,到年底又更涨涨涨,导致许多年初看房订房开始攒钱准备买房的人,好不容易攒到足够的数字,到年底来购楼时,发现数字变化,又买不起了——
想要住旺屋的人好像追着胡萝卜的驴,食物就在眼前,但拉磨拉到死也永远追不到。
易家怡带着B组探员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