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愈发的热了,午后的东宫外蝉鸣四起。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雕栏玉砌,极尽奢华之能事。琥珀酒、翡翠盘、金足樽,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雕梁画栋,楼亭水榭应有尽有。极其奢靡堪比那养心殿。
台基上燃起的檀木香,让人安神静心。
王仲之手肘撑着额头,搁在书案上,慵懒地拨弄着毛笔上的狼毫。
刘太师依旧将他传道授业解惑的本职教授给这位东宫太子,他讲得忘我,以至于并没有看到台下的太子昏昏欲睡的模样。
原本太子是要去文华学宫听授学识,恰逢圣上下旨,欲将文华学宫重新修整,改名为“国子监”。
由于国子监还在建设当中,这段日子刘太师便直接去了东宫授课,算上今日,刘太师在东宫待了有整整十日。这十日里,刘太师每日准时来到寝室外,东宫有专门为他而设的高台,口授着他精心准备的研读心经。
凡三王教世子,必选天下端人正士、孝弟博闻、有道术者辅之。刘詹云出身科举榜眼,授命为翰林修撰,不久便兼任东宫太师讲读。
“君子之姿,当如劲松,亦如鹤。太子殿下这坐姿倒像是醉客赌徒。”刘太师毫不避讳地意正指出。
闻言,王仲之缓缓睁开双眸,冷笑道:“太师言重了,学生不过是心中颇有忧虑,才不自觉的摆出这般姿态,还请太师谅解。”
王仲之身为东宫太子,其实不需要对这太师卑尊屈膝。但却又因刘太傅是天下有志之士的范本楷模,他若此时此刻对刘太师出言不逊,便有可能遭天下学士学子所唾弃,名声尽毁。
忍一时风平浪静,这老顽固的话,王仲之忍了。
殿外,一侍女倚门躬身,道:“太子殿下...”
侍女微微侧目,见殿中还有旁人,旋即收住了声。
“知道了。”王仲之慵懒抬眸。
“天气愈发闷热,学生恐太师身子难捱,不如早些回宫,明日再来。”说着,王仲之即刻起身,迎着刘太师下了高台,不给他一丝解释的机会。
刘太师无语凝噎,叹了叹息,转头不再看王仲之。
待刘太师走后,王仲之懒声响起:“传。”
侍女会意,转身恭迎身后之人。
殿内焚着香炉,王仲之撑着额角,打量着跟前的清缘善世。
不知过了多久,一旁侍女端来牛乳酪冒着寒气,甜度刚刚好。拿起一汤匙,挖了一勺,递到了王仲之口中。
冰镇的牛乳融化在嘴里,泛着甜腻,可过于甜似乎也并非好事。
碧玉珠帘后,软垫上王仲之跏趺而坐,眉目低垂,脸上煞有凶横之意,硬是压着戾气,“不知善世可有算到什么?”
“一言以兴邦,一言以丧邦。殿下既不信佛,又何必找贫僧呐。”
王仲之眯起眼眸,毫无波澜的眸色,诡秘难辨。
清缘善世揣在手中的佛珠,一下一下地捻起来。
“哈哈哈,清缘善世这是哪里的话,吾今日邀您一同除了这件事,便是灵隐寺的修缮。”
宫中谁人不知太后信佛,每月初一十五都会移驾去清竹峰上山的灵隐寺吃斋念佛。
“父皇已下令,让吾帮助修缮灵隐寺,不日便会动工。”王仲之嘴角上的笑意似乎没有温度,冰冷至极。
清缘善世依旧恭敬谢道:“殿下有心了,贫僧在此谢过圣上,谢过殿下了。”
直到殿外松柏高耸,照得满地漾漾树影,才见清缘善世拱手一拜,随后几名侍从带路离宫。
王仲之一手搭在椅背上,目送清缘善世,嘴上兀自发笑,“吾本就不信佛,吾只信,吾。”
空中乌鸦群飞。
一侍女跪地,“禀太子殿下,半城失手了。”说完,那侍女抬眼打量着王仲之的脸色。
王仲之手执茶盏,许是里面茶热烫了手,神色有些波动。可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放下茶盏,任由那份钻心的痛延续。只见他执着茶盏放在嘴边,淡淡抿了一小口,忽而皱眉。
“哐啷——”王仲之拿起茶盏往地上重重一放。
滚烫地茶汤,溅在侍女的身上,她呜咽一声,却不敢乱动,雪白的皓腕上,瞬间红了一片。
“废——物——”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身前的男子狂怒道。
西风带走了仅剩的余光,黑暗笼罩着东宫,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近乎痴狂的男子也逐渐安静下来。
他自顾自地说:“将这个交给龚令休,他自会知道该如何做。”
“奴婢...奴婢知道了。”那侍女缓缓抬眸,脸上挣扎地扬起一丝笑容,可眼中的恐惧却不断放大。她默的磕头,收拾好地上的污渍,匆匆步出宫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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