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人心之错!”
梅文信斩钉截铁地道。
“愿闻其详。”
陈阳和高明,皆目光灼灼地望向梅文信。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是在被邪镜把握住了弱点,一步步引到了绝路上,偏偏在收网时候,又被其挣脱了的家伙。
这样的人,绝对不寻常。
将同样的情况,放在龙门县十几万人身上,能活下来的,几个而已。
这梅文信,便是其中之一。
“这要从头说起了。”
梅文信抿了一口热茶,沉声道:“这邪镜害人,是有其规律和方式了,梅某试着总结,陈先生和高捕头姑且听之。”
陈阳和高明,皆是颔首。
“愿望,贪心!”
“铜镜抓的就是这一点。”
“它于每天子时刷新,会出现一个跟镜子临时主人心中最大愿望相关的画面。”
“缺钱者见钱,官迷者见权……”
“它又不是直接害人,而是先给上甜头,引人深陷其中,终至不可自拔的地步。”
“与其说是邪武,倒像是个邪恶之人。”
陈阳和高明听得连连点头。
这邪镜,却有异能,又洞察人心,这才能引人入瓮。
以高明的小舅子林平以例子。
第一天,第二天,林平通过铜镜相助,都得了可
以充当赌本的钱,并且逢赌必赢。
想必,高明的愿望就是有赌本去赌,并且还要赢吧。
可是到了第三天,林平就被房梁砸死了。
以梅文信的事情为参考,想来铜镜上当时应该显示了房梁某处,藏着什么东西?
林平照做了,然后房梁本就摇摇欲坠,塌下来就砸死了他。
先给甜头,再出恶意,引人去死。
亦如昨夜。
铜镜也是在引梅文信去送死。
“它终究是邪物,并不是人。”
梅文信擦了把冷汗,道:“要不是第二次,也就是前天,让我捡到了那一书箱子的黄金,实在是太多了。
不然,我决计受不了它的诱惑,第三天夜晚,定然会前去拾取那张皮子。”
梅文信的语气中充满了庆幸,陈阳微微颔首,露出了然之色。
高明却没听懂,反问道:“怎么说,我怎么没明白?”
梅文信笑道:“一开始,我的愿望是钱。
惭愧,说书中自有黄金屋,然而梅某读书一辈子,却连黄金豆子都没见过,贫困潦倒,着实羞愧无地。”
“老妻病重,需要花钱买参药续命。
女儿待嫁,需要花钱添置嫁妆,免得嫁入夫家为公婆、小姑小觑了去。”
“我需要钱,于是第一夜
,第二天,铜镜给出的都是钱。”
“第三夜,铜镜照透人心,察觉梅某贪心不足,欲壑难填,于是又给出了可以治疗老妻之病,让她彻底康复,并且恢复少女时候美貌的丹药,给出了我永远置办不起的嫁妆,甚至暗暗地表示,这是无限的可能,不管我是想金榜题名,想豪宅华服,想娇妻美妾,想醒掌天下权……
皆可实现!”
高明依然迷糊:“这不没毛病吗?”
他其实更想说:“换我决计忍不了。”
梅文信哑然失笑道:“梅某控制不住,几乎要再使用铜镜,本质是侥幸之心。
梅某心知这铜镜,绝对不是正常,只是前面的甜头,还有内心抱着的侥幸之心,让我难以停止。”
“总会想着,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再不使用。”
“可是,这也只是侥幸之心,不是迫切需求,因为铜镜第二夜给的金子太多了。”
高明之下恍然大悟。
梅文信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想要不明白也难了。
简单说,就是梅文信其实已经没有必须去冒险的渴求了。
第一夜的铜钱,解了燃眉之急,梅文信保住了老妻的命。
第二夜的黄金,足以供养老妻一辈子的参药,可以请好医生细细调养
,哪怕依然天不假年,却也是天数如此了。
梅文信问心无愧,亦能接受。
且,女儿的嫁妆,虽然无法置办出梳妆盒里那些贵重头面,但那个几担的嫁妆,打一架的拔步床之类的,也是没问题的。
换句话说,梅文信其实已经不是很需要钱了。
压迫着他的现实问题,也算是已经解决了。
只是侥幸之心,贪婪之心,还有不劳而获之感,驱使着梅文信,又在第三天晚上,翻开了铜镜。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铜镜给出的东西越好,梅文信内心的警惕与恐惧就越强,终于在女儿差点触碰到铜镜的时候,他彻底警醒了过来。
这才有今天把铜镜交给县衙的举动。
这,才保住了他自己的命。
“看来它的确是犯错了。”
高明借着说这句话的机会,将铜镜从怀里面摸了出来,小心地放到了陈阳的面前。
陈阳看了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哑然失笑,不过倒是给高明留了面子,没有当场说出来。
他伸手敲了敲铜镜,灵性顺着手蔓延过去。
下一秒,陈阳就感觉到铜镜当中有一团意识,在无意识地给出了回应。
这个回应,更像是一种联系。
若要比较的话,恰似陈阳守在一窝鸭
蛋面前,看着它们孵化出来,然后毛茸茸的小鸭第一眼就看到了陈阳,误以为这就是鸭妈妈,于是后面不管陈阳怎么赶,它们都会跟在陈阳的屁股后面不离不弃。
就是这种联系。
从这个联系建立之后,梅文信立刻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消失了。
在这个感觉出现之前,梅文信还不觉得有什么,结果这个感觉一出现,他立刻浑身轻松就像是在温泉汤池中泡了小半个时辰,浑身汗流不止地躺在温热的石头上一样。
就是那么轻松,那么舒服。
陈阳察觉到他的变化,笑道:“梅先生可以放心了。它现在,跟你没关系了。”
“可是……”
梅文信轻松之余,用担忧的目光,望向了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