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起就被卖进了杜家,成为杜辉的书童,十多年来一直没有过二心。
可昨天晚上,当他喝了夫人身边丫鬟送来的汤茶后就知道自己还是没躲过去,那丫鬟和他是同乡,一直和他交好,他提了一天的警惕在她面前完全放松下来,他记得晕倒前丫鬟愧疚通红的双眼,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晕得不省人事。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身上全是黄土。
他被人用麻绳绑着身体,还用帕子捂着嘴,眼睁睁看着那黄土一抔一抔往他身上倒,他拼死挣扎但什么用都没有,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神智也越来越不清楚。
他听到那两个埋他的人说道:
“他不是少爷最信任的书童吗,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再信任也不过是个下人,得罪人做错事,不就这个下场?不过他也是活该,以前跟着少爷可没少给咱们兄弟气受!”
他想说他没得罪人也没做错事,可他什么都说不出。
他就躺在那黄土堆里,从依稀透露出来的缝隙看着头顶耀眼璀璨的星空,他以为那就是他这辈子看到的最后风景了,直到有人把他从黄土中救出来。
……
容四看着黑夜中青年挺拔如修竹的身影,睁着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你,你为什么要救我?”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谁,隔壁青山镇的霍青行,从前常安和少爷没少喊人欺负他。
就连他也没少跟着讥嘲他。
一个清贫的穷书生,身上穿得衣裳比他一个书童还破,真是丢人。
没想到霍青行会救他,他又惊又怕。
可少年却没理会他,垂下浓密的眼睫看了他一眼,许是见他无事便打算离开了。
“你,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容四踉踉跄跄跟在少年的身后,跟了几步,突然又哭了起来,“谢谢,谢谢……抱歉。”他像是神志不清,说得也是颠三倒四,又是道歉又是道谢。
少年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看他,“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
容四抬着一双泪眼,讷讷道:“去哪?”
“去想去的地方。”少年漆黑的眼睛倒映着漫天星子,他低头,风拂过他的衣袍,明明还是那样清贫的一身打扮,却让他觉出几分与生俱来的贵气,“若是没有,就随处走,这里已经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了。”
他说完便没再看容四一眼,提步离开。
容四跟了几步没跟上,终于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等哭完,他抹干净眼泪离开了那边。他没有当天就离开,而是在一个破旧的寺庙又藏了一天,确定没有人发现他,这才在今夜趁着天黑离开了留兰镇。
……
此时。
看着即将走到的城门口。
容四看了一眼身后,那黑寂的小道依旧一个人都没有,他来到留兰镇的那一天是坐着一辆马车,里面全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有些是被拐卖来的,有些是被爹娘卖掉的,他好一些,是他主动要求爹娘把他卖掉的,为得就是家里的弟弟妹妹能好过些。
他记得那天他穿着他娘给他新做的一身冬衣,怀里还揣着一个他娘做的干菜肉饼。
而现在——
他只身一人,包袱里只有几身破旧的衣裳,是他在破庙里捡的,他身上的钱早就被埋他的人收走了。
他会在这等到天明,然后离开这,他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他爹娘已经死了,弟弟妹妹也都成家了,就算他记得家乡在哪,他也回不去了。
“去想的地方。”
“若是没有,就随处走。”
脑海中又想起少年清冷的嗓音,容四抹抹眼泪,继续转过头往城门口去,他的心里依旧和十多年前一样,惴惴不安,不知道前路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可他知道。
这一次,他要为自己而活。
金香楼的生意如今是越来越红火了,打出去的广告得到的成效很好,现在几乎每天都有人过来问什么时候才能上新的菜煲,蟹煲吃了几天都有些吃腻了,都想尝尝新的菜。早点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因为种类多,价钱实惠,又有暖气,比起那些外面的早点摊子和其他小的食肆店,这里不仅能享用到一样的美食,而且价钱还一样,地方也热,坐得很舒服。
所以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都喜欢往金香楼这边跑。
……
又过了几天。
就到了杜辉和许巍流放的日子。
虽然不清楚这两人究竟犯了什么事,但金香楼的人隐约也猜出和谭柔有关,其中有人就是留兰镇的,知道那天杜辉和许巍是从谭柔家被带出来的,出来的时候全身血肉模糊,后来谭柔就带着弟弟去了东家家里。
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猜也能猜到一些。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阮妤和谭柔刚刚踏进金香楼,就听到楼里几个跑堂小声说道:“我估计是那两个畜生欺负了谭小姐,所以东家才把他们兄妹带回家。”
“肯定是了,要不然谭小姐的未婚夫出事,她居然连伤心都不伤心。”
“这两个该死的畜生!”
……
阮妤听得眉头微皱,刚要出声阻拦,谭柔就握住了她的手……最开始听到杜辉和许巍两个名字都会变脸的人,如今居然已经可以十分坦然的面对了,她笑着朝阮妤摇了摇头,温声,“阮姐姐,没事。”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原先说话的人听到声音都回过头,看到站在身后的阮妤和谭柔纷纷变了脸,“……东家,谭小姐。”
阮妤没应。
谭柔倒是笑道:“早啊。”
“早,早……”稀稀拉拉的喊早声在楼中响起。
谭柔笑着说道:“你们刚刚猜得没错,那两人的确是想欺负我,幸亏阮姐姐来得及时。”她说得坦然倒让他们有些愕然,最后还是阿福先咬牙切齿道:“那两个畜生,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