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屯。
“给我砸!”
总共八九人,胳膊上戴着红袖标,自行车停在江家院子外。
他们拎着棍子棒子,一股脑地冲进老江家。
带头的那个二话不说,一棒子敲碎了屋檐下的粗陶大水缸。
那用了几十年的大水缸在这一刻寿终正寝,哗啦一下子变成满地的粗陶碎片,缸子里今早江二弟和老三老四辛辛苦苦从河边挑回来的水,也因此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呜呜呜呜……”
六儿年岁最小,才两岁的小孩儿,本来突然见到这些凶神恶煞的陌生人就有点害怕,如今又咣当一声,看见水缸都碎了。
小六儿嘴巴一瘪,抓着旁边五宝的手,就抽抽噎噎地吓得哭了起来。
“同志?你们这是干啥?”
江老太听见动静从屋里冲了出来。
今儿大队长李全国正忙着将打谷场的那些粮食装车,家里的青壮年劳动力全被大队长叫走了,正是缺人的时候。
甚至就连老三媳妇也去打谷场了。
如今留在家里的,除了一堆孩子们,就只有江老太,老二媳妇沈秀娟,还有老四媳妇孙秋怡。
这会儿,沈秀娟脸色发白,但一把搂住了孩子们,推着几个小的,让小的回屋,同时吩咐大宝江律、二宝江澈,让这俩孩子从后院跑,去打谷场给大伙报信儿。
然而,俩孩子刚要迈开腿,突然之间“哐当——!”
带头那人一棍子抽了过来。
“大宝!”
老二媳妇脸色一变,赶紧一把搂住了江律,用自个儿后背挡住了这一下,却疼得闷哼了一声。
一下子,她脸都白了,真是疼得不轻,就连眼前都开始阵阵发黑了。
“娘?”江律的脸色也有点儿苍白,他挣扎着抬起头,一看见他娘的脸色,霎时,这孩子就跟被人激怒的小狼崽儿似的。
一副恨不得吃人的表情,恶狠狠地看向那些人。
“把他们几个全给我绑起来,大的小的全不能放过!”
“有人举报你们大搞资本主义,是封建遗毒,挖集体的墙角!”
“给我搜!把这些罪证都给我搜集起来,全部没收!”
昨儿分肉时,老江家占到了便宜,但肉太多了,怕吃不完会把肉放坏,于是就有的腌制起来,也有一些挂在院里的晾衣绳上,打算风干了作成腊肉或肉干。
如今那些男人盯着这满院子的肉,一个个馋得直咽唾沫。
“好家伙,这大鱼大肉的,这些泥腿子还真会享福,就这伙食,就连咱们平时都吃不上?”
“赶紧的,全装起来!”
“还有那几个孩子,都盯紧一点儿!”
一个个眼冒红光,就跟饿狼似的。
老四媳妇孙秋怡本就胆子小,这会儿早就吓得白了脸,她扶着老二媳妇问:“二嫂,你咋样?”
“我没事……”
老二媳妇摇了摇头,她强忍着头,将孩子们挡在身后,眼珠子通红地问:“什么资本主义,什么挖集体墙角?”
“同志,你们办事总得讲个证据!”
“证据?这举报信就是证据!”
有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旁人却讥笑着说:“行了,跟他们磨叽啥,哎唷……厨房里竟然有不少粉条?”
“看样子是自己家做出来的,但这么多,至少得百八十斤吧?”
“还有推车……”
“敢情这户人家还投机倒把啊!”
登时,那些人再次朝老江家这边看了过来,活像是盯着一头肥羊似的。
江老太年轻时是个暴脾气,早年也曾是个泼辣的,也就近几年才修身养性。
这会儿老太太拎起一根儿锄头,逢人就拍,朝那些人狠狠地刨了过去。
“哪来的小瘪三,竟然敢来欺负我们家的人?都给我放下、放下!”
“你当你们是土匪?有你们这么打家劫舍的吗?”
“什么举报信?我们不承认!!”
“我老江家行得端坐得正,我们可从没干过什么缺德事儿,不信你们去问我们青山屯的大队长!”
“村里的乡亲都能给我们做主!”
然而,老太太这么彪悍,却近一步激怒了那些人。
“个死老太婆,老不死的,竟然还敢打我?”
带头的那个挨了一锄头,霎时间,脸色一沉,竟然甩手就是一耳光。
狠狠地抽在了江老太脸上。
“娘!”
“奶奶?!”
老二媳妇、老四媳妇,还有孩子们,全都眼珠子通红,既心疼,又生气,一股脑地冲过去,将摔在地上的江老太扶了起来。
老人脸皮儿肿了,脑子也有点儿迷糊,她呆了几秒,接着一股火气窜上了心头。
“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不准打我奶奶!”
“哥,跟他们拼了!”
孩子们像是一群小狼崽,拿石头的拿石头,抓笤帚的抓笤帚,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豁出去了。
扑到那些人面前,狠狠地打了起来。
……
“媳妇儿,累不累?”
回村的路上,江战霆扛着一大包棉花,谢菁琼也帮忙拿了一些。
虽说江战霆心里很清楚,他媳妇儿只是看着娇弱了点儿,但其实力气比爷们儿还大,但他还是生怕媳妇儿受累。
谢菁琼说:“不累,我拿得动。”
“倒是你,你伤还没好利索呢,你感觉怎么样?”
“不然你把你的棉花拿给我,让我拎着吧!”
江战霆眉毛一竖,“那哪能行?”
俩人说着说着,就已经走进了青山屯。
然而这时候,江战霆浓眉一皱,像是听见了什么,接着,眼底闪出几分疑窦之色。
只过了一秒,刹那之间,他脸色立即一变。
“家里出事了!”
说完这话,噌地一下,他像一阵狂风,瞬间冲向了远方。
那速度之快,甚至叫谢菁琼来不及反应。
不过,家里出事了?
脸色丕变,谢菁琼也立即拔腿就跑,就像之前的江战霆似的,一股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