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要去见谁?”老马季雅再问。
“知道。”劳尔回避了父亲的视线,看向父亲的靴尖:“那个人。”
老马季雅如同刀刻斧凿的石像,虽有五官,却无表情:“谁?”
在父亲目光的威逼下,劳尔半是厌恶、半是畏惧,不情不愿地说出了那个名字:“血狼……阁下。”
但是说出那个名号就像卸下了某种无形的负担,劳尔干脆一股脑把话都说了出来:“那又怎样?我倒想看看那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老马季雅看着小儿子,不知为什么,既没有教训后者,也没有再发问。
倒是身后的老塔索咂了咂嘴,出声打破父子之间的僵持:“老爷,依我看,就算您现在把劳尔少爷赶走,他也会再追上来的。”
老马季雅一言不发。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能比马季雅·米洛克的老仆人更懂如何讨好、说服马季雅·米洛克。
只见老塔索眨了眨眼睛,半真半假地埋怨:“唉,真是的,简直和您一个模子倒出来的,都是倔驴啊倔驴!唉……要不然……要不然就先带劳尔少爷去郡治?等到了阿尔忒弥斯,想找个地方安顿劳尔少爷……应该不难。”
老马季雅沉思片刻,轻轻扯了一下缰绳。他所骑乘的老马立刻会意,踱着步子转过身去。
马季雅·劳尔先是一愣,旋即欣喜若狂,朝着他的塔索叔叔做了个鬼脸。
塔索也无声地拍了拍劳尔的肩膀,从鞍袋里取出一条汗巾递给后者。
一行三人再次出发。
[橡树镇]与[阿尔忒弥斯]都坐落在[安雅河]西岸,二者之间的直线距离大约二十公里。
不惜马力全速疾驰,至多两个小时就可以抵达。
但是因为马季雅家族一行三人有意识地回避沿途的定居点和城镇,所以绕了一些远路,额外耗费了不少时间。
再加上他们骑乘的四匹老马年老力衰,因此当三人抵达“叛军”布置在城郊的哨所时,已是中午时分。
橡树镇通往阿尔忒弥斯的行省大路的西面是[鹿山],东面是安雅河。“叛军”在山与河之间地势最狭窄处设卡,避无可避、绕无可绕。
三人在山坡驻马。眺望远处拥堵的哨卡,塔索不禁面露难色。
“老爷。”老仆低声提议:“要不然,还是绕开吧?”
劳尔哑然失笑,他虽然年纪小,脑子反应却很快:“绕开?还能往哪里绕?难道还能原路返回,绕着鹿山转一圈吗?万一那条路也有哨卡,又该怎么办?”
老仆轻轻朝着小少爷摇了摇头,示意后者少安母躁。
老马季雅沉默地观察着远处的哨所,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塔索心里一紧——因为他知道,马季雅·米洛克已经拿定了主意。
……
[半个小时之后]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劳尔忍不住嚷嚷起来。
从远处观察时看到的“拥堵”,与身处其中的“拥堵”,完完全全是两回事。
在马季雅家族一行三人的前方,是超过三十辆双套马车连成的漫长队列;
在马季雅家族一行三人的后方,是更多的单套、双套马车。
而整条长队向前行进的速度慢到令人发指,头顶的正午烈日又分外毒辣,许多马车夫干脆躲进路旁树荫下打起了盹。
劳尔却只能顶着酷暑,眼巴巴地等候着车队以焦心的速度慢慢向前挪动。
好在前去饮马的老塔索很快返回,还带回了满满两羊皮囊清水。
劳尔欢呼雀跃,从马鞍解下水囊,咬开瓶塞,痛痛快快地喝了起来。
单是喝还不够痛快,劳尔把水囊高高举过头顶,将水囊里剩下的清水兜头浇在自己身上,把汗水连着暑热一并痛快洗净。
另一边,老马季雅从老塔索手中接过另一个水囊,简单喝了一口以后,放下水囊看向老仆。
老塔索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笑着回答:“在河边喝饱了。”
老马季雅点了下头,又慢慢地喝了几口水,而后仔细地把羊皮囊扎紧,挂回马鞍。
就这会工夫,老塔索已经拿出草料袋,忙里偷闲给几匹秃尾老马加餐。
做完这一切以后,老塔索才揉着酸胀的肩膀,踱着步子走回“老雇主”和“小雇主”身边。
“前边的车队,[钉锤镇]来的。”老塔索压低了声音:“后边,[山南镇]来的。还有几个[橡树镇]的‘同乡’,只不过都是耍单帮的家伙,跟着走罢了。”
“你怎么……”劳尔瞠目结舌。
“饮马的时候,顺便打听了一下。”老塔索和老马季雅对视了一眼:“放心,没人认出我。”
劳尔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老塔索,短暂地消化之后,惊异地问:“从钉锤镇、山南镇来?那可不止一天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