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连。
还没死的特尔敦蛮子被困在河水、土崖和两座长矛森林中间,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困兽犹斗,特尔敦蛮子三番五次冲击第五连和第六连的阵线,均以失败告终——温特斯的战士,可不是几个敢死的特尔敦人就能撼动的。
最前排的军士、十夫长身披甲胄,特尔敦人的弓箭也难以伤到他们。
一些绝望的特尔敦人扑向滂沱河,想要蹈水回到西岸。
其他特尔敦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下水,他们就是泅渡到东岸,浸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的滋味没人想再品尝一次。
况且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特尔敦人溺死。现在再游回去?还不如死在利刃下得个痛快!
还有特尔敦蛮子心一横,干脆抛弃战马,攀上道路东侧的土崖,逃进山林。
温特斯看着慌不择路的特尔敦人往河里跳、向土崖上爬,回头给军号手下达指令:“冲锋步法。”
军号手先是微微发愣,很快回过神来,鼓起腮帮、满脸涨红,吹响另一段旋律。
听到冲锋曲,各连队的小军鼓陆续反馈,鼓点节奏猛然加快,从每分钟八十拍陡增到一百二十拍。
南北两条阵线都有不少战士因未能及时反应而脱节,导致阵线变得松动、混乱。
不过战意瓦解、一心只想着逃跑的特尔敦蛮子已经没有利用战机的能力。
失位的战士快步追上横队,战线重新变得完整而坚不可摧。
对此,温特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用兵作战基本有两类形式:
一种是百十人规模的混战,没有阵型和秩序可言,其势如同疾风骤雨,较量的是勇气、武艺和指挥者的嗓门;
另一种是千军万马在旷野摆开阵势,勇者不能独进、怯懦者不能独退,靠的是纪律、意志和协同。
指挥千军万马作战,温特斯仅有过一次,那还是在边黎城下。
而且那时他只是个建议者,决策者和执行者另有他人。
自从狼镇建军以来,温特斯没打过真正意义上的“会战”,他的部队自然也没能积累任何大规模会战的经验。
恰恰相反,温特斯麾下的连长、军士全是打出来的老兵——即“野路子”。
他们精通的是前一种作战方式:百十人、有限战场、突袭或反突袭、短时间但是高烈度。
就像提着一个有短板的木桶去救火,温特斯暂时考虑的不是如何补上短板,而是如何更好的利用现有的木桶装更多的水。
温特斯的口袋越收越紧,仿佛是有什么屏障碎裂了,急不择途的特尔敦人纷纷舍弃战马,爬向矮崖。
比起泅渡,逃进山林里活下来的机会总归要更大一些。
矮崖不到三米高,有一个瘦小的特尔敦奴隶几次蹬踏就已经摸到崖顶。
这个瘦小的特尔敦奴隶名叫[猴子],人如其名,他的灵敏也好似猴子一样。
猴子自以为得救,他悬在崖边,摸索着崖顶的草皮,想找一处能借力的地方攀上去。
突然间,一阵钻心剜骨般的疼痛从手上传来,然后是第二下。
猴子惊恐地失去了右手的知觉,剧痛之中,他甚至能感觉到鲜血在从手腕向外喷涌。
猴子凄厉地惨叫,握着残破的手腕重重跌落,他的右手还留在矮崖上。
劈断猴子右手的是一柄不甚锋利的小斧头。
在此之前,这柄斧头大部分时间里都靠在一座土灶边上,偶尔劈些柴。
握着斧头的是一个和猴子年纪相仿、同样瘦小的帕拉图少年。
很巧,这个名为“保罗”的少年也有一个昵称“小猴子”,他的妈妈会这样叫他。
小猴子的妈妈被蛮子掳走了,他的父亲把他送到滂沱河北岸,又回到了下铁峰郡参加民兵。
而小猴子劈断了一个蛮子的手,劈了两下。
蛮子惨嚎着坠崖,小猴子看到那只干瘦、残破、沾着血的手正在微微抽搐,好像还连在它的主人的手腕上。
除了复仇的快意,小猴子的心里只有无尽的恐惧。
他瞪着眼睛、大喊着——仿佛被砍断手的人是他一般——抡起斧头劈在断手上,狠命地劈了好几下。
直到被另一位年长民兵一耳光抽醒。
年长民兵也没时间跟小猴子说什么,给了后者一耳光之后,年长民兵便抡起刺槌,砸向露出崖边的蛮子脑袋。
接二连三有特尔敦人从矮崖上跌落。或是尸体被推下来,或是活人被打下来。
温特斯面无表情——民兵姗姗来迟,可总算还是到了。
如果说铁峰郡步兵团仅仅是欠缺大规模会战的经验,那临时征召的民兵就是完全没有正面作战的能力。
民兵只适合以乱打乱、痛击落水狗。
第五连和第六连在大路上结阵作战时,民兵则被温特斯派进山林去围堵逃窜残敌。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活着的特尔敦人的意志彻底崩溃,纷纷扔掉弓箭长矛,匍匐在河滩上哭喊、哀求。
帕拉图人听不懂蛮子在说什么话,但是不会看错蛮子想做什么。
军号手看向蒙塔涅保民官,军鼓手也看向蒙塔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