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书和谷雨是旧识,这一点很多人都不知道。
因此,为了不招致他人怀疑,在外人面前,他们的相识仅仅是从青炉斋开始的。
认识,但不熟络。
这是目前他人能看到的关系。
“林探长说笑了,这里的一切都还得仰仗你,谷雨在此表示一声感谢。”谷雨很是客气的感谢着。
“没有什么感不感谢的,反正我也不是白帮忙。”就算在赵子衿面前,林其书也是很光棍的承认了,自己不过是拿钱办事而已。
“这是应该的,要是林探长义务帮忙的话,恐怕我就该怀疑你的用意了。”谷雨笑笑的道。
两人故意你一句我一句,就是刻意的冷落一旁的赵子衿。
你不是想查真相吗,看看到底谁能沉的住气。
谷雨刻意如此,赵子衿又何尝不知。
可她发现,自从遇到了谷雨,她觉得自己的自信和耐心,都被对方一点一点的消磨着。
这对她来说,绝不是好事。
似乎只有掌握主动,才能扭转这种颓势。
“谷先生,你就打算以这样的方式,来解释这里的一切?”不想在等下的赵子衿,毫不客气的将话插了进来。
“你不就是想知道,被烧毁的船里到底装着什么吗,何须要绕来绕去的?”
随意打断他人的谈话,这本身就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不过谷雨对此倒是半点也不在乎,反而是毫不隐藏的将赵子衿心中所想讲了出来。
“是,我是想知道。”
“而且我也很想证实,是不是跟我心中所猜想的是否一致。”
赵子衿也很是干脆的承认了。
猜想,需要猜想吗?
鸦片本身就带着一种特殊的呛人的气味,任谁都会注意到这种味道。
特别是接触过的人,但凡你稍微靠的近一些,一闻道这股味道,都可能会刺激你不停的打喷嚏。
假若你仔仔细细的去闻,甚至会惊讶的发现,这气味中竟然还包含着蜜糖、烟叶及石灰水等杂味。
像经常吸食的人,身上都会带着这股味道。
码头鸦片被毁,地处空旷,想来气味很容易扩散才是。
可就在于量特别大,就算在消散,也同样会留下一些味道。
这些就是赵子衿发现真相之所在,谷雨当然也想到于此。
“猜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谷雨冷冷的笑了起来。
“我就算大方的承认了,你觉得你赵记者能做些什么呢?”
“上日报,还是用大字报来大肆宣传报道,我青帮怎么怎么祸国殃民?”
“你觉得你有这个机会吗?”
“不,你并没有这个机会,因为你这样一来,将会触及到无数人的利益,这些人不会给你机会。”
“不仅是你,甚至你与你一起参与过此事的人,都可能会受到牵连。”
“或许,你会说你不怕。可你有想过你的同事、朋友、家人,她们怕不怕?”
“不,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仅仅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就不管不顾的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那是错误的。”
“你要记住,你是站在上海的土地上,有时就得遵守那些所谓的,看不见的规矩。”
“只有如此,你才能活的更长久,甚至是能有机会亲手打破现在的那些规矩。”
“如果你现在没有这个能力,那就请你安安静静的沉下心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成天做这些,对你根本没有好处的事情。”
谷雨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根本就不给赵子衿说话的机会。
不管赵子衿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希望她能听进去,而不是一味的一意孤行,要去找所谓的真相。
就如他所说,有些时候真相并不那么重要。
不仅仅是青帮,就连影佐祯昭也不希望这种真相暴露于世。
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做了,青帮、红帮、日本人铁定会杀人灭口。
这就是上海,日本人控制下的上海,他们需要向世界证明自己所谓的侵略是正义的,因此是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的。
“你,你强词夺理。”被谷雨一番话怼得不知如何反驳的赵子衿,憋了半天才看看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是不是强词夺理,你大可以找个旁人问问。”谷雨冷笑道。
谷雨将将说完,林其书很适时的将话接了过去。
“赵记者,报道事实是你身为记者的职责,这我能理解。”
“不是我要帮着谁说话,想必你也能看到,今日的上海已不是昨日的上海,做事真是需要三思而行的。”
见赵子衿似乎不为所动,谷雨又是说道:“至于怎么选择,那是你的自由,旁人无权干涉。”
说完后,谷雨也不管两人是何反应,转身就离去了。
看着愣在原地等赵子衿,林其书也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赵记者,这里风大,还是到里头避避吧。”林其书劝道。
“林探长,难道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吗?”并未动身的赵子衿,开口问道。
“不管是从你身为记者的身份出发,还是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你的选择其实都是对的。”
林其书虽肯定了对方的行为,可接下来的半句,就不得不令人思考了。
“只是当今,万事不由人而已。”
万事不由人,不仅仅是说给赵子衿听的,其实林其书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青帮上下,那个不是中国人,可他们还投敌卖国。
他难道就不恨,不想杀之而后快?
想,很想,时时刻刻都在想。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先不说他潜伏的身份,就拿一个正常人来说,他都很清楚,当下的局面决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逞一时之快,是很解气,可是又想过后果。
你今天杀一个日本人,他们明天就会杀十个中国人报复回来。
所以,对付日本人需要的是策略,不是一味的盲干蛮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