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牌位都是供在堂屋条桌上,即他家供魁星的地方。
闻言李满囤摇头,觉得没法参照——难道搁他家堂屋供他亲家牌位?自家祖宗都还没供呢!
余德度李满囤心意,帮着出主意道:“老爷,氏族祠堂虽只管一族一姓之祭祀,但神佛普渡众生——先小人随老爷进京时,曾见过不少义庄家庙。”
不说纸钱了,连棺木都能存放。
得到提醒李满囤也想起来了,点头道:“不错!”
这烧纸钱可以寄放寺庙。
先谢尚为红枣生养丰儿祈福,一应的纸钱纸扎可不都是由纸扎店直接送去般若寺吗?
城里东街城隍庙的后堂日常有人祈福打蘸,一准也能存。
不过城隍庙在城里,离自家有点远啊。除夕早晌,贵中得跟自己去宗祠,如此等城门开了,打发人去取,一来一回二十里路,可赶不及。
离得近的,村里倒是有个土地庙离得近,但可惜庙太小了,只两块带砖瓦顶的石碑——连香炉都露天放着呢,哪还有存纸钱的地?
城隍庙不行,土地庙也不行,这附近哪还有庙?
想得正出神,李贵中送客回来了。
“爹,”李贵中拱手后笑道:“贵林哥、贵银哥都家去了。”
看到炕桌上空白的信纸,李贵中没话找话:“爹,您写信呢?”
李满囤点点头,告诉道:“刚你媳妇告诉你娘她家乡素有破四门的风俗。贵中,你怎么想?”
李贵中虽存了给过世岳父除夕烧纸的心,却没想现就被他爹单刀直入,闻言不禁一愣——京里住了两月,李贵中多少也学了些内外有别,知道似这样涉及儿媳妇的家务,即便他爹有啥主意,也该由他娘跟他提。
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李贵中就没立刻回答,而是很思了一刻方道:“爹,窈儿的嫁妆除了人口称道的金银财物,还有我岳父一生的藏书、诗文、心得、笔记——过去一年,儿子时常研读,获益匪浅。”
无论钱财还是知识都受惠太多,既有机会,李贵中便想给他岳父尽尽心,故当下专挑能打动他爹的话说。
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自古女孩儿出嫁到婆家,不管娘家陪了多少嫁妆,日常用度都是婆家供养——比如红枣嫁到谢家后一天三顿地吃席,逢年过节地打头面置新衣,如此才是婆家的体面。
李满囤虽没谢家的财力,但心气一点没差。李满囤做梦也没想到儿子李贵中突然提及媳妇的嫁妆,一时呆怔在了原地,心说:这是怎么说的?贵中怎么突然跟他说这个?这要是给人听到,一家子可是别做人了?
待听闻非金非银,只是书本知识,李满囤就更不知如何开口了——士人看藏书历来尤胜金银。
似官宦之家陪女儿成千上万的金银做嫁妆的常见,陪嫁藏书的却少有。
为什么?
宋黄庭坚诗云:藏书万卷可教子,遗金满籯常作灾。
藏书自古都是留给自家儿子、孙子的。
他亲家英年早逝,没儿子,藏书方添进女儿嫁妆,进了他家。
想着谢尚十五岁时送与贵林的文章解读,李满囤不由苦笑:他对舒家了解虽说不多,但冲舒家世代官宦,想也知道其宗子的藏书笔记必是跟他女婿一样集其家学大成——这是天下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瑰宝啊!
亏他先前以为舒窈嫁妆中的土地、农庄、头面、古董值钱,现今看,却是舍本逐末——舒窈嫁妆压根不是什么一万五千两,而是无价。
无价的书、笔记、心得,儿子贵中看都看过了,还能装没看?
“人头三尺有神灵,不畏人知畏己知”。
想着老古话,李满囤下意识地仰头看了看天——虽然只看到了青砖木梁的房顶和对面墙上挂的谢尚手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条幅,但李满囤决定了:贵中既得了他岳家天大的好处,必不能闷声发财,含糊了事。
该贵中给他岳家的礼,不能缺!
李满囤沉吟道:“虽然事出意外,但贵中,你既得你岳父衣钵,你与你岳父之间除了常情的岳婿关系,还有了师徒之分。”
《道法科仪》云:“尊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不敬天,雷震电随……不敬地,……不孝父母……不忠君主……不遵师教,天地循环,后醒难逃” ——如此他亲家除了应得他儿子烧的女婿纸钱外,还该得他儿子尊师三炷香。
只这纸钱尚都没地放,这香又能搁哪里烧?
李满囤愁得皱起了眉。
李贵中看他爹连师徒之分都说出来了,心知机不可失,随即提议道:“爹,那我回头去城里请份纸钱。”
除夕清早烧给他岳父母。
李满囤一听却不乐意了,教育儿子道:“贵中,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行事还这样顾头不顾尾?”
已在憧憬如何跟舒窈邀功的李贵中……
“这纸钱请了来,”李满囤问儿子:“你打算放哪儿?”
李贵中……
看到儿子傻眼,李满囤自觉振足了父纲,不由得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李贵中听见,以为李满囤有主意,顾不上羞惭,不耻下问道:“爹,那依您说,这纸钱当放哪里?”
李满囤要是知道就不愁了。
李满囤不愿在儿子面前落面子,斟酌道:“眼下我能想到的是找个寺庙暂存,只是具体哪座庙,还没拿定!”
一二三四五地说出自己各种顾虑——虽然没结果,但李满囤以为教儿子知道怎么虑事更为重要。
寺庙啊!
李贵中长这么大去得最多次的寺庙就是谢尚状元赐宅附近的般若寺了。
现听李满囤提及寺庙,李贵中第一反应自然是般若寺,进而又想起京师地方志上般若寺的来历——五百年前般若寺祖师化缘化来的市井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