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儿子代己送客, 李满囤转脸和王氏道:“太太,正月里挑个好日子咱们往城隍庙进香去!”
顺带问问这城隍庙打超度的花销和章程。
待明年红枣家来,李满囤决定了:他就去城隍庙给他早逝的娘打超度醮, 然后叫红枣和丰儿给他娘好好磕几个头——他要跟周家人一样给雉水城留一个他李家女儿、外孙安富尊贵,高官显爵的传说。
在京城和云氏一个屋檐下待了两月, 王氏别的没学, 就学了烧香拜佛。偏过去十几年谢家吉星高照,官运亨通,王氏不免将其归结为谢家上下迷信的力量,愈加虔诚。
现听说正月去城隍庙, 王氏欢喜无限, 满口应道:“老爷放心。”
她定提前做足准备——据说正月头上去寺庙祈福事半功倍,最是灵验!
转眼看到身边垂首而立的舒窈, 王氏想起她父母早亡,不觉心生怜悯——人生四大苦:幼年失母、青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
舒窈四苦占二,六亲无靠, 小小年岁便远嫁来她家做童养媳妇。家常哪有不想念其亲身父母的?
就似她,成年后嫁到高庄村,每每受了委屈, 还要搁野地里哭两声娘呢!
将心比心,王氏想着刚刚陆虎的话, 试探问道:“贵中媳妇, 你娘家官宦,先你在家时可曾听说过破四门?”
舒窈正筹谋如何跟李贵中开口除夕清早道路口给她爹娘祖母烧纸的事。现既得王氏发问,可谓正中下怀,随即应道:“媳妇愚昧,似大前岁媳妇娘家祖母往生, 媳妇在寺庙超度法会磕头时虽听人说过破四门,却不解其中意思。”
其时不解,那就是说现在解了——舒窈不差钱,有人手,王氏可不信她知道可以给她爹娘祖母烧纸后会不烧。
比如她,都还想烧呢!
拿定主意,王氏言道:“俗话说不知者不罪。先咱们是不知道,现既知道了破四门这个方便法门,回头我请老爷打发人往城里一趟,给你祖母爹娘都请份纸钱——除夕清早你同贵中搁庄子外路口烧了,给他们报个平安。”
舒窈闻言感激不尽,当即屈膝致意道:“婆母慈恩体恤,媳妇没齿不忘。”
对于王氏的自作主张,李满囤颇为不满:儿子祭祀岳父母这么大的事,王氏竟然都不跟他商议?
子曰:大哉问!礼。
祭祀大礼,岂是烧纸这么简单?
别的不说,只这请来的纸钱存放就是个大问题。
纸钱属阴,平白无故地可不好进家——似祭祖的纸钱历来存放在氏族祠堂,从不进家。
姻亲街坊的吊唁礼都是现买现送,也不进家。
至于周家给伯太夫人年节祭奠,则是特例。何况伯太夫人本姓周,名字原就在周家族谱上。这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周家将给她的烧纸钱放祠堂自是无碍。
舒窈的父母却是姓舒,这便就没有把他们的烧纸钱放他李家祠堂的道理——不说族长同不同意,他就开不了这个口。
而城里铺子,连纸扎、棺材铺在内历来只营业到腊月二十九后晌——大年三十,大年初一,即便人家里老了人,照规矩也都是蒙面封屋,密不发丧。
如此,这二十九傍晚到除夕清晨中间好几个时辰,请来的纸钱要存放在哪里?
王氏做事,李满囤忍不住抱怨:怎么这么顾前不顾后,没头脑?
但待看到舒窈罕有的真情流露,李满囤无奈叹了口气——舒窈嫁妆过万,王氏身为婆婆家常少有拿得出手的笼络。
难得今儿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不怪王氏等不急与自己商议——商议不商议,舒窈都已存了心。这就意味着即便王氏不提,舒窈多半也会自己提,或者压根直接使人使钱悄悄地在外面做了也未可知。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如此为外人知晓了,反而不美——特别是自家打醮,叫红枣丰儿来磕头后。
李满囤越想越觉得难弄,心说这可真是俗话说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由此可见,族谱给红枣加传不是简单的事,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满囤决定去书房细想想这事要怎么整才能内外码平。
“咳——”,李满囤清了嗓子后方道:“太太,陆虎正月初六就要出发往山东去,行李想必年前就要备好。咱们请人带信可不能拖沓。与亲家叔的回信,我现去写。回礼,你也赶这两天置办出来——总之,最迟腊月二十九,咱们必得把要捎的信、礼给陆虎送去!”
对于李满囤没有顺口接音地许她给爹娘祖母烧纸,舒窈其实有些失望。但想着李满囤素不与她多话,舒窈又自我开解:可能是她现在场的缘故,她公爹不好接她婆和她说话的话头。
且等等再看。
一直留意李满囤反应的王氏倒是察觉出李满囤的踌躇,不过面上却一丝不露——既然连活神仙谢老太爷都能去周家法事磕头,王氏暗想:男人自己也想着女儿女婿外孙来给自家祖宗磕头,又有什么道理拦着儿子儿媳妇给已故的岳父母烧纸呢?
连带地,男人也不能拦着她给她娘烧纸。
王氏觉得自己占理,有把握说服男人,当下只管点头。
候李满囤离开,王氏告诉舒窈:“贵中媳妇,刚老爷的话你都听到了。这些都是世子夫人新送的衣料,想必是京里的时新花样。你替你祖父、叔婶挑两件……”
书房里,李满囤看余德舀水磨墨,抖想起一事,立即问道:“余德,除夕你们也都是要上坟烧纸的吧?”
这烧纸钱都放哪里了?
庄仆可没有氏族祠堂。
余德答应道:“是的,烧的。好叫老爷知道,小人们请的烧纸钱家常都收在家中堂屋条桌下的柜子里。”
李满囤倒是知道庄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