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父站在床边,手指轻点在自己身上,然后掏出一个老式录音机放在床头的设备上。
空灵而圣洁的唱诗声响起,仿佛有魔力一般,安抚住了神经质一样抽动着身体的艾玛·吉尔森。
时间来到两点四十。
在空灵而圣洁的唱诗声中,两名医生一左一右,扶着艾玛·吉尔森躺在床上。
皮扣扣紧,头箍戴好,艾玛·吉尔森有些不安地想要转动脑袋,最终却只有眼球能够转动。
“孩子,不要怕,主将永远与你同行。”
老神父温和的声音响起。
他安抚着艾玛·吉尔森,伸出枯藁的手,轻轻抚在艾玛·吉尔森的头上。
艾玛·吉尔森感受到额头上传来一股暖洋洋的感觉,随着老神父的声音,她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她看着老神父冲她鼓励的一笑,看着老神父神色悲悯地起身,虔诚地捧着圣经。
她看到医生们开始忙碌,一只冷冻箱被提进来。
她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唱诗声逐渐变大,医生们的对话声逐渐消失。
在老神父温和的诵读声中,她开始回顾自己的过往。
当‘看到’自己引发的火灾中,人们四散奔逃时,她感觉有些难受。
看着17个被烧得碳化,蜷缩成一团,一碰就掉渣的‘黑煤球’,艾玛·吉尔森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看着上百人被烧伤砸伤,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呻吟着,艾玛·吉尔森内心突然产生一股巨大的内疚。
难怪我会被判死刑。
我真的……该死啊~
“……我信全能的天主父,天地万物的创造者;我信父的唯一子,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他因圣神降孕,由童贞玛利亚诞生;他在比拉多执政时蒙难,被钉在十字架上,死而安葬……”
老神父为艾玛·吉尔森诵念着祈祷词,他张开双手,轻轻按在艾玛·吉尔森的额头上。
“降在阴间,第三天复活。升天,坐在圣父的右边,将来必再降临审判活人死人。”
艾玛·吉尔森感受到额头与手背一片冰凉,一股陌生的气味儿传来。
她感觉这种味道熟悉而又陌生,她想了许久,终于从遥远的儿时记忆中找到了。
那是教堂里的味道。
是神父祝圣的圣油的味道。
她仔细聆听着老神父的祈祷词。
“我信圣灵,我信圣而公之教会。我信圣徒相通,我信罪得赦免,我信身体复活,我信永生。阿们。”
悲悯的声音逐渐低沉,化作低声的呢喃。
遥远的记忆告诉她,这是傅油礼。
神父以刚刚祝圣的油,傅抹将死之人的额头和双手,并配以祷文为信徒祈祷。
“阿门”
老神父合上圣经,默默退到角落里。
医生上前,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悬挂的时间,又看向‘小电影厅’。
有人打了个手势。
医生们开始动作起来。
他们生疏地操作着仪器,注入了第一管药剂。
艾玛·吉尔森感觉眼皮逐渐沉重,色彩与声音逐渐远去,最终被一片黑暗与寂静所替代。
原来我真的要死了。
艾玛·吉尔森平静地想到。
可惜,我还想再听听唱诗,与神父的祈祷。
真好听呀……
再听一句也好……
医生观察着艾玛·吉尔森的生命体征,注入第二管药剂。
外界,艾玛·吉尔森的母亲捂住嘴巴,趴在丈夫怀里失声痛哭着。
吉尔森先生紧紧地搂着妻子,双眼通红地盯着一动不动的女儿,他的嘴唇在剧烈颤抖着,这让他不得不死死地用力咬住它。
身后,记录员,公证人……严肃地记录着。富豪们兴奋地伸长脖子,他们有的时不时就要换一换坐姿,掩盖胯下的尴尬。
第三针注入。
房间内的心电图变得平缓,最终化为一条平直的直线,
床边的设备亮起了绿灯。
滴——
艾玛·吉尔森一动不动。
意识已经离她远去。
她仿佛看到一束光刺破了黑暗,天国的大门打开,长着雪白翅膀的天使牵着她的手,迈入大门。
门内是绿意盎然的天国,不远处仁慈的父正站在那里,冲她微笑。
于是她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困顿,忘记了痛苦,忘记了一切的不开心,她张开双臂,开心的笑着,朝仁慈的父奔跑而去。
老神父转过身,冲着墙角,低着头默默忏悔着自己的罪行。
医生们掏出小手电筒,扒开艾玛·吉尔森的眼皮,仔细观察着。
外界,富豪们的脖子伸得好像一群大鹅,在看到医生们冲这边点头后,他们开始挪动屁股,调整坐姿,有的人甚至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记录员翻开文件夹,刷刷刷记录完毕,签字,将文件递给旁边的公证人。
公证人签字,然后递给进去又出来的法医……
文件传了一圈儿,最后来到吉尔森夫妇手里。
“NO!”
吉尔森夫人看了一眼文件,摇着头痛哭流涕。
吉尔森先生颤抖着拿起钢笔,在家属一栏签下姓名。泪水夺眶而出。
他有些粗鲁地将文件塞进典狱长怀中,紧紧地抱住妻子,他将头埋在妻子的肩膀上,那里的衣服很快被因湿一大片。
他就这么趴着,借着妻子的掩护,发出一声声野兽一样的沉闷低吼。
富豪们咂巴着嘴巴,纷纷起身,有些窘迫地匆匆离开。
典狱长带着公证人一干人等前往办公室,临走时拍了拍吉尔森先生的肩膀。
老神父祈祷完毕,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手里拿着老旧的录音机,来到吉尔森夫妇身旁。
“她走的很安宁。”
“她已经回归父的怀抱。”
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拍拍吉尔森先生“进去看看她吧。”
说完,老神父蹒跚着离开了。
吉尔森夫妇相互搀扶着,走进房间。
野兽的悲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