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排的仝子义豁然站起,转身看向因周围人的移动而显得异常扎眼的贺铁柱,怒目圆睁的喝骂:“傻柱子,你他娘的说什么胡话!”
自从迁来此地,他就从来没在人前这般失态过,众凡民也都颇感诧异,不过,想想贺铁柱刚才那不知死活的行为,大家也都理解,甚至有心思幽微的猜测,这未尝不是仝子义对贺铁柱的一种保护。
仝子义正想顺势处置了贺铁柱,青禾的声音却已传入他耳中,被贺铁柱当面指责不地道,他并没有生气,反倒是饶有兴趣的问:“我什么事做得不地道了?”
和凡民们猜测的不一样,对于贺铁柱的忽然“搅局”,他不仅没有不悦,反倒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没有被学生顶过嘴的老师,育人生涯就是不完整的。
站在这台上,他是一个老师,而不是仙长,他想看到的,也是一群学生,而非对仙长顶礼膜拜的凡民,之前他心中还略感遗憾,这个句号终究没有画得圆满,好在,终还有个贺铁铸。
除了这几年间新生的婴儿,此间每一个凡民都是他亲自拣选招募的,贺铁铸作为唯一一位入选的未成年孤儿,在他心中更有些不同寻常的分量,而这几年少年的表现也在证明他的眼光。
最开始,为了快速树立自己作为一个老师的威信,他可是用了一些“作弊”的手段,比如炫技一般教学推演出了一门全新的养生功法,达到的效果自然也是极好,所有凡民无不以能听自己授课为莫大殊荣。
可渐渐地,他不再给他们直接端出这种成品的、一看就知不凡的“大餐”,而是一些更基础,却能帮助他们真正靠自己在此立足扎根的学问,内容却也变得越来越枯燥,凡民们对于这种改变自然不敢有任何意见,但真正用心一路跟到现在的,寥寥无几,而贺铁铸就是其中之一。
他沉默而低调,几乎从不在人前表现自己,没有仝家幺姐的灵性,也不如仝乐乐聪明,却有一种面对一个问题便死磕到底、不解决不罢休的心气。
因为一句发言再次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贺铁铸稍微有些紧张,但抬头面对青禾先生那双湛然若水的目光,一些横亘在心中的念头不吐不快。
“先生,我们这处聚居点是这次开拓深入蛮荒的最前沿,对吧?”
“不错。”
“您告诉我们,每一次开拓战争未打响之前,就会确认出好几条线,最重要的线有两条,一是止战线,哪怕开拓战事很轻松,所有战斗都会止步于此,不会轻易的将战线前推,哪怕化神老祖的活动也会止步于此,第二条便是红尘线,所有凡民的迁移推进将止步于此,这两条线,一在最前,一在最后,在这两条线之间,则会更进一步划分出不同实力仙长们的止步线。”
“不错,你记得很清楚。”
“那么,可不可以这样理解,红尘线往前,对凡民来说危险性越来越大,不再适合凡民活动?”
“确实如此,红尘线的确认本身便是兼顾开拓的同时最大程度确保凡民的安全。”
“我们这处聚居点,已经远远超出了红尘线的范围了吧?”
“不错,距离你们最近的小型聚居点在你们后方百里之外,距离你们最近的营地在你们后方三百里之外。”
两人一问一答,贺铁铸的嘴唇越抿越紧,青禾的眼神中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似乎赞赏,似乎鼓励。
而随着两人的问答,听明白其中内涵的凡民渐渐开始骚动起来。
“先生您和青雨仙子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却陪着我们这些贱民再次空耗了四年光阴,护持我们周全,定是肩负着特殊的任务吧?
现在任务想来是已经完成了,你们拍拍屁股走了,却把我们留了下来,置身于险境之中,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虽然我们只是一群贱民,可这也是近千条人命啊!”
说到最后,贺铁铸的眼眶已经红了,而其他后知后觉的凡民也似乎终于明白两位仙长离去后他们将会面对什么,神色之间,充满了对未知危险的迷茫和恐惧。
青禾耐心解释道:“首先,无论是止战线还是红尘线或者别的什么线,目的是为了兼顾开拓收益与开拓者安全,在这互相矛盾的两者之间找到一个最适宜的平衡点,不是固定死板的一条线,而是动态的,是会根据实际需求的改变做出灵活调整的,对所有人来说,在真正深入这片蛮荒之前,未知的东西都会很多,新的情况层出不穷,若只会死板的遵循行动前划出的那几条线,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这处聚居点的诞生,就是因实际需求而出现的新情况。
你们不知道的是,在我和青雨师姐前往赤矶营地招募第一批凡民的时候,我的老师放弃了其他任务,专门扫除周边一切对凡民有着致命威胁的隐患,再加上这几年我和师姐的反复清理,除了距离其他聚居点较远这个弊端外,相比于他们,你们并不会承担额外的危险。”
“我当然也无法保证我们离开后你们就是百分百安全的。”说到这里,青禾停顿了片刻,似在回忆着什么:“这一点,别说是我,便是化神老祖也保证不了!”
“希望你们能够正确认识什么叫开拓战争,当你们决定踏入这片蛮荒,就必须做好随时都会死亡的准备,不要因为这几年被我们保护得很好,就错误的以为在此扎根立足是一件很轻松的事,红尘线并不会确保每个凡民的安全,它只是在开拓收益与凡民死亡数量之间的最佳平衡点而已。
每天都有凡民因这片蛮荒而死,甚至偶尔也发生危及整个凡民聚居点的危情。
不仅凡民每天都在被这片蛮荒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