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一日,李忘情打坐调息起来,等运行未完三个周天后,已经日上三竿。
闻风而至的行云宗野猫已经在窗户下面喵喵了一个早上,她才揉着眼睛起来抓了把小鱼干出去喂猫。
四忘川这座浮空岛上人烟稀少,即便加上丹灵、素魄等道童,也不过十指之数。相较于对门羽师姐的白玉楼、银飞阁,李忘情这里就布置得很随意。
久疏照料的藤花荫下两张藤椅,一张茶几,配着一把李忘情自己炼制的十二个时辰仅耗一枚下品灵石的“躺下就扇”纸扇,一整个就是……同门兢兢业业,我自岁月静好。
主要是,李忘情打心眼里认为自己这条四忘川的咸鱼没什么打扮洞府的必要。
师尊眼瞧着这几年想退去当宗门老祖,等师姐承袭宗主之位后,她这里左右是得铲平了重新给师姐盖宫殿。
毕竟世人公认搞排场这一道上,行云宗一贯打不过御龙京。
不是没灵石,主要是我宗宗主品味上就不行,只要闲了必然歪在老头椅上钓鱼度日,弄得李忘情有样学样也英年早躺。
当然李忘情也只敢心里想想,说出来传到师姐耳朵里,脑门和耳朵都难保。
说起师姐……嗯,昨天她交代了什么来着?
七十大寿在即,估摸着也是寿元无多灵力开始消退,李忘情发现自己也有点健忘了起来。
等喂到最后一条鱼干时,李忘情堪堪想起来羽挽情交代的事,此时野猫们忽然一哄而散,接着她门可罗雀的洞府外就有人拜访。
“忘情,可在?”
李忘情把最后一条鱼干丢进嘴里,舔了舔手指便去开门,等看清来人,端起来的姿态顿时又松垮下来,嚼着鱼干将人让进来。
“沈师……”李忘情一见他,就禁不住耷拉着眼皮,和来者同时打了个哈欠,“沈师叔,怎么今天醒得这么早?”
来者是个神情疲惫的青衣中年,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一副病弱的样子,神态却很是温和。一进来,先是环顾了一下李忘情的小破窝,随即捏了捏眉心,一脸困倦道:“听说你昨天才回来,没被司闻逮住吧?”
行云宗宗主之下,除各殿长老外,有肃法师、丹鼎师、百炼师这三位为中流砥柱。
丹鼎师沈春眠,主掌行云宗的丹华殿。
在剑修扎堆的地方当丹药师是个闲差,也正好适合他慵懒的秉性。
人如其名,春眠不觉晓,睡觉睡到老。而且他不止自己睡,自己在的地方,再精神的修士都有被他影响犯困的时候。
“没有,司闻师叔应该去忙御龙京那桩吊丧的事了。”
想起这茬,李忘情请这位师叔坐下来,按老规矩,她打开茶叶罐,舀出三勺。
沈春眠看了看那几勺茶叶:“是不是太少了?”
“确实。”李忘情放下茶勺,端起茶叶罐,把剩下半罐全下了炉子。
致死量的茶叶在炉子里沸腾,就着这股香到苦涩的茶味,李忘情谈起了昨天夜晚羽挽情所告知她的御龙京之事。
“大体情形如此,昨夜师姐要我代她去御龙京吊丧,我想我一小辈单独前去未免有失礼数,今日本也想去问问师呼啊……”
李忘情本来就刚醒,沈春眠一来直接哈欠连天,后者斜着眼看她说着说着马上就要厥过去,不得已只能拿出一瓶丹药在她面前。
“茶还没好,先吃点这个。”
“这是……”
“醍醐丹,辟毒醒神,还防幻术,你服一粒……”
“谢谢师叔。”李忘情当即磕了一粒,果不其然精神一振,思路也清晰了起来,一边把剩下的醍醐丹一并揣进袖子,“我若不去要被师姐揪耳朵,去了要被肃法师揪耳朵,还请师叔救救我。”
“师叔救不了你。”沈春眠和蔼道,“师叔也去不了。”
李忘情:“为何如此,天下谁人不知师叔交游广阔,乃一等一的遮奢人物,如此要事何人敢拦?”
沈春眠道:“因为不巧春令已至,师叔要春眠了,这一回御龙京之行,你司闻师叔陪你去。”
【你司闻师叔陪你去。】
李忘情眼前一黑,捏着幻痛的耳垂道:“司闻师叔和御龙京的那位‘蛟相’素来不太对付,您若是不去,他们斗起气来,又有何人能拦?”
沈春眠摇摇头:“出使途中睡过去更不妥,此事宗主已经答应了,我来此也是知晓司闻待你严苛,免得你路上受苦,顺道来……”
李忘情眼睛一亮:“换人?”
“不,御龙京这次出的事不小,司闻他们出发前还要筹备几日。”
李忘情微微恍然,道:“师叔的意思是……”
“你以前躲宗门大比的时候也用过这个法子,今日恰好来了几个御龙京附近的任务,你接了提前出发。等司闻出发时我就告诉他你已先行一步,等到了御龙京约定的时日再行汇合。”
如是一来,路上这几日被肃法师训诫的折磨就能跳过去了,而到了御龙京,还有个肃法师的死对头。
等他们大人斗起气来,就顾不上她这个六十多岁的小孩了。
“还是师叔待我好。”李忘情赶紧奉茶,“早知道如今我是这般资质,当年就该跟着师叔打扇奉茶去,四忘川值得更有天赋的弟子来继承师尊的衣钵……”
“嘘。”沈春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当李忘情露出困惑的神情之后,笑着说,“你师尊在这个宗主的位置上坐了两千年了,如今也有了退意,你打扇奉茶的功夫这么好,他怕是舍不得放你走的。”
李忘情揉了揉脖子,并没有把沈春眠的话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师尊只是年纪大了缺熟人关爱,再花几十年随便养几个资质好的崽儿,以他那老妖怪的年纪,很快就能把她这个不肖徒弟忘了。
“也罢,天色不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