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叠坪复过命后,李忘情按以往的经验,猜想肃法师司闻此刻必定在宗主所在的“四忘川”告状,是以特地没有御剑,慢悠悠地从三叠坪绕到双铗峰,再从双铗峰绕到五韵湖,拜访了一圈阔别一年不见的同门熟人,直拖到夕阳西下,这才踱回了四忘川。
行云宗中央的最高峰,一道青碧色的瀑布从顶上的云层垂落而下,落在山顶的圆湖里,再从圆湖顺流而下,这就是“四忘川”,宗主和嫡传弟子的道场。
李忘情踏入四忘川时,发梢上锈剑尾端的小剑穗微光一闪,嫡传弟子的身份让她无需通报便得以踏入,看到山道上刻着“爱恨一念,情仇四忘”的熟悉石碑时,步子停了下来。
“出来吧。”李忘情轻叹一声,熟练地打开自己的乾坤囊。
石碑后面拱出两个小脑袋。
“忘情师姐,总算回来了!”
两个十来岁左右、头上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手拉手从石碑后面小步跑过来,先是一把抱住了李忘情的腰,蹭了蹭后,伸出两对巴掌。
“此路是我扫!”
“此树是我浇!”
“要想过此路!”
“留下糖糖来!”
“丹灵、素魄。”李忘情刚掏出散发着甜香的油纸包,就被这对小女孩的说词震撼了一下,“这套打家劫舍的贯口是哪路黑心白眼的浑人教你们的?”
两个小丫头欢呼一声扑过去接下油纸包,各塞了一个糖雪球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说道:“师姐忘记啦,是上回你去巡狩前说你洞府里留下的五百套话本呀,说你要是有个万一,务必在肃法师来之前烧了。”
李忘情:“……我的意思是,倘若我陨落在外,务必烧了我的洞府,是‘倘若’。”
两个小丫头对了对手指,道:“你三个月未归,宗里上下都在猜你是不是陨落了,我们准备好引火符去你洞府踩点的时候,随手翻了翻你书架子上的话本……”
李忘情:“踩点这种词都学会了,你们看的是真的不少。”
丹灵和素魄陶醉道:“原来外面的花花世界这般精彩。”
李忘情也被喂了个糖雪球,裹着糖霜的山楂酸甜无比,倒叫她心虚起来:“有时师姐说得对,你们年纪还小,资质都比我好,正是打磨根基的时候,往后我还是抽个时间先把这些歪书处理了。”
见丹灵和素魄嘟起嘴,李忘情瞥了眼四忘川的方向,蹲下来低声道:“我听三叠坪那边说司、司闻师叔来了,还在吗?”
“来了呀,肃法尊座气噗噗地进去没多久,羽师姐也回来啦,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坐了没多久就离开了。”
“看来今年是能混过去了……”
李忘情还未轻舒一口气,就见丹灵和素魄看了眼她身后,同时慌忙把嘴里的糖雪球咽下去,垂手立在道旁。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还想怎么混?”
一道冷淡的声线在背后响起,李忘情像是被雷打了一下,整个人麻了麻,才带着尴尬的神情站起来。
“师姐。”
入目的先是一口两尺长的短剑,同大多数未成道侣的剑修一般,这短剑无鞘,轻薄如羽毛,尾端系着一条长长的、镶满雪花晶石的剑穗。
正是名剑“折翎”,行云宗如今名副其实的少宗主羽挽情的佩剑。
羽挽情毫不客气地用抬手虚点她的眉间,一缕灵光直接打入李忘情眉间灵台。
李忘情脑海中刺痛了一下,以羽挽情压了她两个境界的修为,轻易便探查出她在阔别的这一年间毫无进步。
“还是老样子,你可知你这年岁,若不开刃,还能活多久?”
“十……”
“是七八年,你又不是那道修,他们还能依靠丹药功法延年益寿,你呢?等大限将至,你灵力溃散之时,你的本命剑就会先一步锈蚀殆尽,本命剑一断,轻则修为尽毁,重则神魂溃散。”
李忘情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修为进境,无奈她的锈剑就是开不了刃,也只能低着头道:“多谢师姐关心,我……会想法子努努力。”
羽挽情秀气的眉尖登时蹙起。
“此次巡狩为何逾期?”
李忘情被她的神识刺痛了一下,摸了摸脑门,不得不把之前对管事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本命剑有陨兽感应,多耽搁了几日,并无收获,管事说是我本命剑锈蚀误判之故。”
“你自己修为不济,别把因由怪到师尊给你亲手炼制的本命剑上。”
羽挽情言罢,眸光黯淡下来,很快,她想起了什么道:
“但这回你的剑鸣不一定是误判,刚才司闻师叔来时,本来又想向师尊请旨处罚你,可御龙京那边忽来飞书,说是出了件大事,算是救了你这回。”
李忘情脑子里正是一团浆糊,闻言好奇是什么大事能让严苛的肃法师顾不上她。
“发生何事?”
“御龙京的大太子在苏息狱海附近陨落了,就是你说的感应到陨兽之地。”羽挽情道。
“啊?”李忘情微微惊讶,“御龙京的太子,我记得是刚突破碎玉境界不久,是我们这一代第一强首,他是怎么死的?”
“你说‘我们这一代’?”羽挽情重复了她的话,语调不轻不重,“你和我们算不上同一代,不过有这样的志气,也不算无药可救。”
“呃……”
不过羽挽情到底还是回答了她的话:“御龙京大太子的确强横,此次陨落却不明不白。御龙京那边说是苏息狱海的罪者邪修干的,但苏息狱海的祭司却说是陨兽所为,‘三都剑会’也因此推迟了。”
李忘情把这话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儿,才明白过来。
御龙京是洪炉界另一修仙巨擘,和内敛避世的行云宗不同,千年来以“太上侯”为首,御龙京兼并大大小小百家宗门,坐拥数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