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又想起什么,折返回去找了特蕾西:“你能不能把昨天给我念的童话书借给我?我明天还你。”
“可以呀。”特蕾西说,“你要拿来做什么?”
“睡前故事。”时渊回答。
等特蕾西把书找出来,走廊的灯早就熄了,黑漆漆一片。时渊抱着童话书走过时,听到了哭声。
在这情况下听到哭声,要换一个人估计心都要颤几下,怀疑是不是撞鬼。但时渊从来不怕黑,他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哭声是从程游文的办公室传来的。
门虚掩着,台灯的光从缝隙涌了出来。
时渊下意识放轻脚步,站在门口,看见拐杖掉在地上,书籍散落一地,程游文窝在房间的最角落,坐在地上,蜷起身子,死死抱着厚重的剧本和那支绝版了的镀金钢笔。
他嚎啕大哭。
时渊悄悄离开了。
再出剧院已经九点半了,他有点赶不上最后一班公交车。
他刚要加快脚步,手机就亮了。
陆听寒:【演出结束了吗?】
时渊:【结束了,我准备坐公交了】
陆听寒回复:【在剧院门口等我】
时渊就站在门口,10分钟过后,熟悉的黑色轿车开来,车灯把他的影子扯得很长。
车窗摇下,陆听寒说:“上车。”
他们在宵禁前回了家。
时渊洗完澡,照常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跑到陆听寒的房间了。
他用两块小熊饼干贿赂了陆上将,成功侵占了他的床。
时渊先是讲了演出是如何成功,又讲了程游文的事情。
他说:“你之前说这是属于我的故事,我就做了决定。”他想了想,“程游文是真的很喜欢谢千明,他老是说,只有谢千明真的懂他。”
陆听寒沉默了一会:“世间难逢一知己。”
“嗯。”时渊说,“他和谢千明也有很多独一无二的故事吧,可惜我没法知道了。”
陆听寒没接话,只是揉了揉时渊的头,问:“你手上拿着是什么?”
“童话书。”时渊说,“我向特蕾西借来的。”
他把童话书翻到27页。这本童话书是奇幻背景的,有人鱼、石像鬼和狮鹫,而27页上头画着一群恶魔,有些丑恶有些貌美,有些有厚实的毛皮有些是鳞甲。
时渊说:“你看,我的角和它们的特别像,鳞片也有一点点像。”
“是挺像的。”陆听寒评价,面不改色地顺手摸了一把时渊的角。
“所以我想好了,”时渊接着讲,“你把我的备注改成‘恶魔’吧。”
陆听寒笑了一下:“时渊,这可不是什么好词。我们一般都是用这个词去形容深渊的,说它们是‘恶魔的造物’。”
时渊:“是么,我还觉得它们挺可爱的呀。你看这只恶魔的眼睛多大啊,你不喜欢吗?”
陆听寒看过去,那球状的恶魔身上只有一只眼睛,和人一样大,布满血丝。
陆听寒:“……”时渊不单自我认知有毛病,审美还有问题。
时渊又说:“你不是也说了我像它们的吗。”
“我还是直接把你改回本名吧,”陆听寒说,“没必要纠结备注的。”
“不行,我好不容易想好的。”时渊坚持道,他从陆听寒手中拿过手机,把“长尾巴呼噜怪”换成了“恶魔”。
陆听寒拿回去手机,想了想,又给他改成了“小恶魔”,说:“这样适合你。”
这举动是带了私心的。小恶魔听起来还像那么一回事,特别符合时渊。
“那就这么叫吧,之后可以再改成别的呀,换着叫。”时渊说,“反正只有你能这么叫我。”他了却了一桩心事,心满意足,很快开始高兴地呼噜呼噜。
陆听寒边摸他的脑袋边问:“为什么一定要备注?”
时渊忙着呼噜呼噜,百忙之中回答他:“因为这样我就是特别的了。”
芸芸众生中,他只想得到一个人的偏爱。
陆听寒微微一顿。
时渊当然是特别的。
时渊来自城外,城外确实有其他幸存者,但少得可怜,近些年尤其如此——这本就让时渊的身份蒙上疑云,而他身上的怀念与熟悉,还有初见时那若隐若现的、几乎像错觉的危险感……
他至今不知道答案。
而就在这个夜晚,藏着秘密的时渊在他怀中,看着他认真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们也有独一无二的故事。”
时渊现在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的故事是很多的。
有剧本和舞台上的跌宕起伏,灯光一打,虚构的角色演着真实的爱恨悲欢;也有发生在他身边的,比如他和谢千明的故事开始于荒原,他在漫长的流浪之后见到了第一个人类,许下了承诺,又比如说谢千明和程游文的过往。
而他认识的其他人,像沃尔夫冈和特蕾西,还有秦落落、夏舫,又或者王妤和吕八方,他们肯定也有奇特的故事,有悲剧也有喜剧,只不过旁观者不知道。
至于他和陆听寒的故事……
开始在很多年以前。
害怕孤单的深渊,和找到了他的那个人类。
“……是什么故事?”陆听寒问。
时渊回答:“那个由你亲手开启的故事——我觉得,它能有个很好很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