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十分茫然的。
因为我没办法去想像,曾经无比高傲的邹耀,会像现在这样拜托我。
而在他的这份期许话语里,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和难受。他的话语里夹含着隐瞒,但鉴于我和他的关系,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但这样的欺骗让我熟悉,好似我遇见的大人物里,都善于欺骗、隐瞒。
这让我感到不悦,尝试去追问邹耀,期望得到一份结果,哪怕是模棱两可也好减轻自己心中的难耐和疑惑:“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的语气谈不上坚毅的严肃,因为自己和邹耀的关系轻浅,谈不上是朋友,但也不像玩笑那般轻快我渴望知道答案,不愿再体验茫然的滋味。
但自己明白,他有权力不告诉我
而这段话语的声响散失于光影之中,去找寻弥漫开来的淡白色烟雾里,与沉默交替,凝听寂静下,包厢门外传来的喧闹嘈杂
邹耀将指间飘絮着烟雾的烟蒂,放入烟灰缸里按熄灭,靠在身后的靠椅上,双眼凝视着我,眼神变得很空洞,又渐渐缓过神,露出一副奇妙的表情和笑容,对我略带苦涩的说道:“你应该知道任何行业想要稳定发展,都离不开政府的支持吧特别是房地产行业上面的人一个盖章,一栋大楼就可以建起我的家人在这个行业里沉沉浮浮,认识有权的人可不少,家族里也有不少人是从政的”
邹耀停顿住,又看了看我,淡然说道:“调查组的人来了虽然现在还在调查当中但不出意外的话,我的家族要倒了。”
邹耀的话语,让我百感交集,自己内心之中对家安置业集团的发展迅速有过猜测,也清楚邹耀与黑势力的交集。
本不应该出现的同情,却因为他的坦然而触动片刻。他不是一个好人,但在江敏的事情上,他没有掺杂半点虚假,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会感到这般复杂情绪。
邹耀又浅浅地苦笑,轻轻晃了晃头,注视着我,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就仿佛曾经针锋相对的我们,好似一瞬间和解了”
我清楚他没办法逃脱惩罚,但自己还是忍不住询问道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结果,邹耀却对我说道:“集团之前的商业活动,都与我无关,行贿的事情也不是我做的,我们所建的房楼也没有出现违规的情况,所以,对我的判决并不会太重,大概五年;”
我看着邹耀:“去自首吧这样还可以减轻些”
邹家必然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自首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但邹耀却拒绝了我,这让我感到疑惑,难不成他还有做出最后的抵抗吗?
“为什么?为自己争取减刑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邹耀却说出了一个我无法回应的答案:“我要是自首了我身边的人都会知道我要垮,到时候就不会有人帮我获取医院的信息了我多撑一天,找到骨髓捐献者的希望就多一分,你懂吗!我犯错,逃不了法律的制裁,我认!可是我现在进去了,江敏可能就没了”
我的内心宛如被千斤吨重的岩石,死死的压着,难以呼吸,心中的正义感和江敏的安危被强行放在一起进行了比较,多么正义的话语都堵在我的喉咙里,可我的嘴巴,变得紧抿
最终心里的正义突破了我的喉咙:“你也要为你自己着想啊!自首可以减轻对你的判决”
“我多些时间的自由又能怎么样呢程枫她就剩下三个月了不出意外,我最多只能撑一个月,到时候要还是没有找到,我们拿什么去救她?!你的人脉能确保挽救她的生命吗?我不是为自己谋划退路,我该有的惩罚,我不逃,但在进去之前,我要为她谋一个余生。”
我看着邹耀,他的这段话语,激烈又充斥着无尽的悲伤。
他又点燃一支香烟,接着缓缓说道:“我只能这样只不过是接受原本属于自己的惩罚而已你没必要为我感到惋惜,也不需要感到无力如果这段时间里,找到了合适的骨髓捐献者,江敏需要的一切,就只能拜托你了。”
我明白邹耀现在的难处,也明白了他对我那番嘱托的真正意图。
他将含着的浊烟缓缓吐出,一副怅然的神情注视着我。
我看着这位曾经憎恨的人,却在这一刻,做出令我震撼的行为,或许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我们不知道在何时和解了。
但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不善于交谈;只是在外滩的街道上,我们咬着香烟,望着被风吹起涟漪的水面,说着最后的嘱托,他伴着玩笑说道:“上海外滩的夜景很好看,江敏喜欢看下次你带她来吧。”
我轻轻吐了吐口中的烟,看着一缕烟雾在半空中描述风的形状,陷入了片刻的沉思,心中莫名产生一种难受的情绪,自己强忍着这样的情绪,轻轻应答道:“我会的”
“我争取进去之前,给你消息程枫,你答应我,一定要尽力救她。”
“我会的!”
邹耀点点头,和我一样,吐出了口中的烟,看着随风飘散的烟雾,他却笑得欢快,眺望着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