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苗的脸色一冷:“百夫长大人,你只是百夫长而已, 一个芝麻粒大的小官又怎么能懂我的想法呢?”
“反正我听不懂, 就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你怕什么?”阿茂摸了摸他的小胡子。
“谁说这是个秘密?”看到他一脸的茫然,夏苗不禁有几分得意, 踮了踮脚尖, “你只是一个百夫长,被俘也没关系, 反正没有家眷, 从中山国到陈国,一样能过日子,还过得挺滋润, 可是我不行!从小,我是被做为当家主母培养长大, 是在承担家族重任的。世上之人有贤有愚,那些奸臣贪官才不会管国家存亡,国破之后无力回天, 再大的忠臣也有可能投敌, 为国死忠的历朝历代能有几个?但是君主不同, 即使是昏君暴君, 想要国泰民安的心也绝没有半点掺假。家国一体,对于我来说家就是我的国, 我又岂能随随便便弃之而去只要没嫁人, 哪怕只有一天, 我也要尽我的责任!”
“愚忠!”阿茂的眼里有些微激赏之色,说起话来却不屑一顾,“你一个没出阁的小丫头片子,真把自己当皇帝了?有老祖宗,有夏百川,还有一大群的姨娘在上,在夏家哪里轮得上你来强出头?你说的话,老祖宗许是听的,你爹就未必了,你的那些姨娘们又哪个把你看在眼里?连个嫡女也不是,这些话也未免……未免,呵,脸大了一点。”
这些话说得和青梅如出一辙,夏苗可以有一百种方法怼回去,完全不放在心上,可同样的话出自阿茂之口,是那么刺耳,让人无法忍受。
夏苗气得眼眶泛红,象只斗鸡一样跳了起来:“你懂什么?一个男人发达了之后,如果休了糟糠之妻,哪怕说得出天大的理由,明事理,不贪图富贵的女子就该离得远远的!一个女子若是连生养她的家庭也可以轻易背弃,不管她是多么情意缠绵,长了眼睛的男人就应该看出她的虚情假意!我不是嫡女,但我有本事使这个家越来越好,我做不到袖手旁观!事实就是,我说了,我也做了,他们都听了我的,你不服?”
“瞧你急的!”阿茂噗嗤一笑,过了一会儿又真正悲悯地说,“你一心一意为了他们好,却要被嫁给品行不端的胡安峰,难道你甘心吗?”
夏苗的肩膀垂了下来,嘴硬地反驳:“我不是没嫁给胡安峰吗?”
阿茂摇了摇头:“那是恰好他发病,你才逃过了一劫,万一老天爷不照应你呢?”
“你是什么意思?”夏苗全身的刺又竖了起来,又想起他对别的女人温和亲切,唯独对自己肆意践踏,气得火冒三丈,“你敢管我?你又是我的什么人?不知道疏不间亲吗?你不要以为抓着了我的把柄,就可以随便以下犯上!”
“如果我处在与你同样的境地,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最后那句话又惹恼了他,阿茂面上仍保持微笑,说话也彬彬有礼,可惜夏苗这个近视眼看不到他的瞳孔已经象猫科动物,准备进攻前一样收缩了。
夏苗怔了一下,想要探出他的本来面目,忍住气,温和一些问:“你会怎么办?”
“我嘛……”阿茂嘿嘿笑了笑,残忍地说,“我会让他们知道抛弃我的代价,让他们一个一个跪在我面前,请求我的宽恕。然而,哪怕他们坠入十八层地狱,被火烤成焦炭,我也不会有丝毫的同情,不会给他们一滴水。”
“你知道你说的是谁吗?那是我的爹和我的奶奶!”夏苗大叫道,这才意识到他危险的本质,退了两步。
阿茂的嘴角微微勾起,脸色如数九寒冬,一双黑眼睛死死地盯着夏苗的脸,不错过她的一丝表情:“伍子胥的父兄为奸人所害,他逃到吴国,辅佐吴王阖闾。几年后带兵攻入楚都,掘楚平王墓,鞭尸三百,以报父兄之仇。此等行径才算得是快意恩仇,值得后世称颂。总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敢害我……嗯哼,会有他的好结果的!”
“你是想要我当伍子胥吗?”夏苗从惊讶到愤怒,一心要象教鹂儿、小元子、大米一样,把他暴戾的坏毛病改过来,滔滔不绝地说,“多看了几场戏,你就以为伍子胥是条好汉吗?呸,他是个什么东西?戏里夸他做得对,你就也跟着说好,你自己的脑子呢?我夏苗从七岁开始,看戏就有自己的主张了!
伍子胥的父兄受费无极陷害,怨有头债有主,真有本事就去找费无极报仇呀!朝堂争斗也好,暗杀行刺也行,杀得了费无极最好不过,杀不了就同归于尽,为什么要害得楚国生灵涂炭?他就是是非不分,为了自己私仇投靠敌国的卑鄙小人,一颗心只有针尖儿大小,只能容得下他的血亲,却没有全国的百姓。他伍家人的命是命,全楚国人的命就是草荠么?
到最后我不是没嫁给胡安峰吗?这个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有栽培之情,即使有怨有恨,又岂能六亲不认?告诉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即使有恩有仇也得先报恩,再报仇,这才是做人的道理!
我有奶奶,有爹,有娘,有姨娘,有姐妹们,他们再不堪,也比什么都没有强。你看他们不上,可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抛弃了他们,我夏苗还是夏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