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苗脸上也马上堆满笑,上前亲热地说:“老祖宗,一个多月没见,可想死我了!”
“你瘦了。”老祖宗摸了摸夏苗的脸蛋,却摸出多了一圈肉,幽幽叹了一口气,又似乎欣慰地笑了。
夏苗忙别过脸去,说道:“老祖宗今天大寿,孙女没有旁的孝敬,和娘亲一起做了些什锦菜,看合不合老祖宗的胃口。”
小元子把食盒的盖子揭开,露出里面的十锦菜。
一时旁边的姨娘们窃窃私语。
五姨娘道:“哟,这不是乡下人吃的菜嘛!就这不值钱的也拿得出手?”
六姨娘掩嘴笑道:“这么多的菜怕是还没花一两银子吧?我说苗姑娘到底是当过家的,真会精打细算呢!”
六姨娘把自己带来的食盒揭开,里面是河豚,她得意洋洋地说:“这是奴家的二哥从中山国带回来的鱼,今日用冰镇了送过来。这鱼才鲜呢,那些小菜还是打赏给送鱼来的下人吧!”
小元子气坏了:“我家主子和姑娘辛苦做了一整天才做好的,怎么说是打赏给下人?”
夏苗但笑不语。
老祖宗道:“最近天太热,吃得清淡点也好,大鱼大肉有点腻了。”
难得夏百川也说:“这什锦菜就放在桌上吧,总之是苗丫头的一番心意。”
各人把自己带来的菜现宝地拿了出来,又是一番唇枪舌箭,争风吃醋,笑里藏刀。如果隔得远了,听不清楚,还会以为是和乐融融的一家子,更兼美女如云,煞是养眼,真真是天大的误会。
夏苗突然间变得木讷,不再能言善辩,对那些夹枪带棒的讥讽听不懂似地报以微笑,更让人觉得好欺负了。除了宝姨娘和知道厉害的青梅,那些在言语上吃过亏的姨娘、姐妹们轮番上阵,可逮着机会还以颜色了。
云姨娘在旁边干着急,说一句就引起一群人抢白,寡不敌众,吃了不少暗亏,倒是老祖宗总是不着痕迹地护着她。
一众姨娘和姐妹们愚蠢地看不出风向,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宝姨娘把菜放在桌上,又远远地躲到了角落里,夏百川两次想要亲近,却都碰了软钉子。
夏懿不在家吃饭是常事,没料到老祖宗的寿辰他也不给面子,却没有人敢提起他,饭菜摆好后就一一落坐了。
夏苗扶着她娘就要往旁边的桌子上去,老祖宗却说:“这孩子,过来,坐老祖宗旁边。”
夏百川也板着脸说:“这两个位置一直给你们母女留着,还要坐到哪里去?”
这时那帮姨娘和姐妹们才如梦初醒,原来夏苗仍然屹立不倒,心中暗骂什么被打,被赶回听雪居全是假的,骗人的,纷纷为自己的后知后觉后悔不已。
一时间场面变得冷清,谁都不敢说话,想要把前面的错话找补回来,又怕错上加错。
“开饭了?”门外嘟嚷了几句脏话。
众人都象是被施了定身法,连夏苗都是一愣。
一人带着浑身的酒气,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拎了只足有两斤重的酒坛子。
他头上是圆顶直脚幞头,上嵌块和田白玉,身穿二色团花纹丁香色窄袖锦袍,领口微敞,腰间系着一条墨绿色汗巾子,走得急了差点摔一跤,手中的酒坛子却仍抓得牢牢的,一滴酒水也没洒出来。
他喝得满脸通红,眼睁都睁不开,脑门上仿佛就刻着“纨绔”二字,正是夏家的小霸王——夏懿。
在这个家里,夏苗连老祖宗都能毫不畏惧,但唯独每次见着他都难以克制地在内心发怵。
夏苗并不是怕他,却总在有意无意间躲着他,从六岁以后他们之间说话的次数一年当中不超过十次。
因为这个当年才八岁的小哥哥,夏苗挨了记忆深刻的一次毒打,被打得趴在床shang将养了足足十天才下地,半年都躲在听雪居里,不敢见生人。
夏苗不明白,八岁就害人害得心机深重的男孩子,长大后怎么会长残了,变成了被狐朋狗友轻易就诈骗钱财,带上邪路的浑人?
夏懿重重地把酒坛子搁在桌上,烂泥般坐了下来。
说实话,夏家唯一的嫡子如果不酩酊大醉,不歪斜着眼看人,不站没站像,坐没坐像,不满嘴胡话……长得还算不错。他的皮肤是象牙白,继承了夏百川高大挺拔的身材,又有吴夫人清秀的五官和不怒自威的气势,据说在青楼中颇有些薄幸名。
夏百川看到这个儿子,眼里就要冒出火来,只因昨晚他们就在百花楼里碰上了,这小子居然连爹都不叫,呼朋唤友地直接上了二楼。更令夏百川气恼的是,他也没脸当场把夏懿叫住,狠狠训斥一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扬长而去,夏懿似乎在身边的小娘子耳边还骂了一句“老狗”。
“是哪个聪明人给你出的主意?你可省事了不少!”夏懿的目光斜斜地向他亲姐姐那边看去。
青梅警告瞪了一眼:“我自己想出来的,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