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报信
夏苗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云姨娘坐在床边,捧着本佛经吭吭巴巴地念着。
佛经上许多字她不认识,一半靠猜,还有一半就哼一声跳过。
夏苗心中苦不堪言,也忍不住暗暗好笑。
“你可总算是醒了!娘都要急死了!”云姨娘抹了抹眼角的泪,把鹂儿手中的药接了过来,“来,把药给喝了。”
夏苗乖乖喝了两口药,突然看到窗外的天色不对,亮得有些刺眼,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了,姑娘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鹂儿答道。
快到晌午了!夏苗一惊,想要坐起来,却被云姨娘按住:“要去哪儿?我的小祖宗,都病成这样了,就安生歇着吧!日头正毒着,这个时辰怎么好出门?有事交给下人,让他们去办。”
“不行,我非出去不可。”夏苗挣扎着要坐起,头一昏又倒了下去。
“那也得等你的病养好了再去,这样胡闹,不要命了?”
鹂儿道:“王妈妈去送姜大夫了,燕子在煎药,有事不如就让鹂儿去吧。”
姜大夫原本是御医,在宫中得罪了贵人被赶了出来,他便在芜州开了间医馆,医术远近闻名,就是诊金贵得吓人,脾气也古怪,难伺候得很,把他请来可不容易。
全家能请得动姜大夫的只有六个,是老祖宗、夏百川、青梅、懿哥儿、二姨娘,再加上一个虽然身为庶女,却是当家人的夏苗。
夏苗有气无力地说:“不行,你办不了,我非自己去不可。”
云姨娘:“怕了你了!你不放心他们,娘亲自帮你去,你好好躺着!”
“我要去见爹。”夏苗只好说。
云姨娘把药交到鹂儿手中:“你来伺候你家姑娘,我去霁月轩就是。”
霁月轩是宝姨娘的住处,夏百川宠着她,宠得放着自己的明月阁不住,宠得让一众姨娘眼红,却还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我有话要对爹说。”
“有什么话我来替你传,你不会连你老子娘都信不过吧?”
夏苗瞪着头顶丁香色的帐子:“我要请罪。”
虽然昨晚夏苗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夏百川,却也扫了他的面子,让他愤愤不平,难保日后不会堵在心里。夏苗想要不给胡安峰当小妾,必须得到老爹的首肯,怠慢不得。现在她病了,病得好!带病去请罪才能显示诚意,他的心一软说不定就能揭过去了。
云姨娘唬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儿追问昨晚发生的事,夏苗却无力解释,也不想说了。
歇息了一个多时辰后,夏苗稍微好了点,喝了碗稀粥,穿戴整齐,画上浓妆,勉强掩盖住病容。云姨娘叫两名健壮的家丁抬来了轻步舆,夏苗在鹂儿和燕子陪同下去霁月轩。
在霁月轩的粉皮墙外就听到里面胡琴音韵幽扬,声如戛玉鸣球,万壑松涛,清婉欲绝。宝姨娘声如黄莺,绵软的调子唱道:“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瑱。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听到最后一句“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夏苗不由痴了,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姑娘,你不舒服吗?”燕子问道。
夏苗小心擦干眼泪:“无妨,叫门吧!”
听闻夏苗来了,宝姨娘还没卸戏妆就迎了出来:“呀,一天不见,怎么病了?可怜见的,小脸都瘦了一圈。”
夏苗在轻步舆上欠了欠身,问道:“宝姨娘好,夏苗想要求见爹爹,不知方不方便。”
宝姨娘眼神闪烁:“不巧老爷刚出去了,苗姑娘难得登门,进来坐一坐。”
这宝姨娘原本是名花旦,在夏家的众姨娘们当中是出身最低微的。当初周母强烈反对,夏百川偏偏被迷得神魂颠倒,非娶不可。当时夏苗看准了老祖宗拦不住,便站在了支持的一方。后来宝姨娘进了门,众姨娘们都说花无百日红,可她竟然专宠了足足四年。
宝姨娘的个性冷淡孤傲,进了门后不与姨娘们往来,除非必要的场合就不露面,被人说是恃宠生骄也不在意,甚至敢当众顶撞夏百川。按理说夏苗曾帮过她,可也未见她投桃报李,见了面总是淡淡的。
夏苗对所有姨娘的态度是敬而远之,维持着基本的礼数,让人挑不出错处。倒是小绿萼出生后,粉粉嫩嫩一团儿,让人没办法不喜欢,但绝无半点要利用小绿萼拉拢宝姨娘的念头。
四年了,她们之间只是台面上笑脸相迎,并没有私交,宝姨娘的荣宠快要到了头,而自己更是惹了大麻烦,她却一反常态亲近起来。
夏苗察颜观色看得出宝姨娘有话要说,便打算从轻步舆上下来。
“不用,苗姑娘体子正虚着,就这么着抬进去吧。”宝姨娘道。
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