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光熙安定医院,小白楼七层的办公室里,杨舟刚刚打完一通电话。
赵惠宜踩着高跟鞋迎上来,得到一个无可奈何的摇头。
“顾璇再怎么好脾气,毕竟付成华险些害了他的命,他若忍了这次,过后个个都下手不留情了。他有他的考量,我相信他不会太心软。”
“可是,就怕对方太难缠,他一个人在新加坡,被缠上了又能如何?”杨舟按座机拨通另一个号码,但是每次接通都被挂断,他一把摔了听筒。
“不是还有梁医生吗?”
“我就不该相信梁时雨,搞不好她和付家是一伙的。付成华的事,不就是她给出的主意?”
“那你觉得顾璇是个任由摆布的傻子?”
“他不是吗?”杨舟没好气:“他是讨好型人格,自身没有价值感,被需要才有价值。无底线迎合,谁肯牵他他就跟谁走。”
“你是他的主治医生,如果他真的能够随便被人牵走,那是你的过错。”
杨舟赌气似的又拨了好几遍电话,仍然不接。
“原本他是配合治疗的。梁时雨一来,他再也不听话了。”
赵惠宜简直无语。
“他是狗吗?”
“顾圻是你的甲方,所以你处处为他说话。你根本不知道……”
杨舟缓了缓,咬着牙,话语从牙缝里渗出来:“段景兰是个毒妇,顾圻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作为顾璇的主治医生,要考虑的是让他活下来,活下来才是第一位的!能在这两个人的手底下让他完完整整地活到现在,你可以全世界去打听打听,哪位心理医生能做得到!”
赵惠宜一时胃里翻腾,如在小笼包里看见蟑螂,还是半只。
很多很多年前,舅舅买了小汽车,赵惠宜好奇而欣喜地占据副驾驶,任由舅舅载着她满北京城乱逛,若是能混一顿汉堡炸鸡,那就更开心了。
某天,舅舅把她带到二环一个小胡同里,从偏门进入一所巨大的四合院,宅院深深,雕梁画柱,一间间房屋精美古朴,到处摆设着从来都没见过的奇珍异宝。
“我以前和同学过来这边玩儿,同学说这里是民俗纪念馆。”
“才不是。”舅舅示意她别乱说话:“这里是我客户家,大客户哦。”
赵惠宜被安置在门房里,舅舅叫她别乱跑,很快来接她。可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即便答应了,终究耐不住好奇心。
她贴着古朴的灰砖墙小心翼翼前进,不知绕了几个弯,忽然看到一个穿着厨师工装的大婶,拎着笨重而古怪的木头盒子,停在一处满月样的小院门前。
大婶把木盒子放下,从围裙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锁,喊了一声:“二少爷,吃饭了。”
二少爷?
这是什么古装剧称呼?
赵惠宜溜进月亮门里,小院空空荡荡,青石板拼成的地砖中央有个方形的空隙,留着树木的桩基,断茬还很新鲜,不知道曾经生长着红花洋槐还是白花鹅掌楸。
院里有一间房,窗前一张桌,摆着那个笨重的木盒。
原来那是个食盒。
两盘菜一碗饭,一个白净的像外国人的小孩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捧着比他脸还大的碗,认认真真地吃着饭。
赵惠宜冷得流鼻水,拉开门把手,有些拘谨地站在门槛外。
“我有点冷,在这里呆一会。”
小孩似乎吓了一跳,没料到来了个不速之客。
“你……吃饭吗?”
暖气烘得室内香香的,赵惠宜刚吃了一肚子汉堡炸鸡,并不饿,环顾室内,倒也还算齐整,一间卧室带卫生间,小床铺着丝绸寝具,床头衣架上挂着一套蕾丝睡衣,到处粉粉嫩嫩的。
“你是女孩儿?”
那小孩抿了抿嘴,转头继续捧起碗:“我是顾璇。”
这是赵惠宜和顾璇的第一次见面。
舅舅幸运的拿下了大客户的代理权,此后,赵惠宜经常能够被带来这个小院,她的任务是辅导功课。
真是奇怪,这个顾璇漂亮得像个洋娃娃,反应却异常迟钝。赵惠宜比他大一岁,功课一向是顶尖的,简单的计算题在她看来根本不用列算术式,但想让顾璇明白,就要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解释。
“长方形一边长3厘米,另一边4厘米,计算周长的公式你知道吧?”
顾璇茫然抬头:“啊?”
“长方形的周长等于两个边相加的两倍,(a+b)乘以2,a等于3,b等于4,所以是多少?”
顾璇捏着笔头,眼神四处飘忽,半天过去了,笔尖只在纸面上画出一条无意义的软绵曲线。
赵惠宜握拳捶胸口,好似噎下一整个山东呛面馒头。
每次回家,路上赵惠宜都会让舅舅放放血,作为她的补课费。
她咬着香喷喷的上校鸡块,总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