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民医院怎么混得风生水起那都是后话了,一切的前因还是火箭班,否则以梁时雨的家境,当年情况,想从牧区考到北京的大学,不能说一点机会也没有,但约等于无。
这几年,她的家乡是旅游热门,一场地震打回原形,更不可忽略的是仍然有很多欠发达地区。在二十年前,更是穷得要命,没个正经学校,小学总共就两间教室,所有的年级混在一起上课。
“张思甜同志是兽医嘛,常年在牧区生活,她就跟着给牛羊扎针接生什么的,满世界撒野,八岁了才上学。”
可想而知,一个放养长大的孩子坐在教室里是根本不可能坐得住。
梁时雨那时候不说普通话,但是什么方言都会说,同学有藏族、彝族、羌族、回族,还有一些纳西族,她跟谁都能聊。
老师是成都来支教的大学生,说川普。同学听不懂她说啥,她也听不懂学生在说啥。反正就是老师在讲台上说一句,梁时雨和同学们在底下接一句,课堂互动倒是挺热闹。
没两天她就跑了,被张思甜同志连抽带打地送回来。人是回来了,课堂纪律方面并无任何改善。老师上一秒种还能看见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两个字,再回头,她已经顺窗户跳出去了。宁可在操场上晒太阳,她也不愿意回教室坐着。
顾璇挑毛病:“怎么感觉定力不太行啊?”
梁时雨忍不住犟嘴。
“老师教的我都知道,再听下去浪费时间嘛。”
你的时间走的比常人快,不愿意在没兴趣的事情上花费一点点注意力。那么你来北京,是否说明对我挺感兴趣的?
“晒太阳不浪费时间?”
顾璇别有深意地看一眼梁时雨。
“晒太阳是流浪汉的正事。”
梁时雨盛了一碗腌笃鲜给覃教授,又盛了一碗给他,眼神示意赶紧吃,别那么多话。
谁叫你天天喊我领导?本着负责态度,我当然得问清楚从前没见过你的二十多年。
顾璇把汤碗挪到梁时雨面前,让她顾自吃,大人说话别插嘴。
讲实在的,覃教授最开始听老公说起梁时雨这个孩子,也觉得太野性。说句不好听的,他们那地方,小姑娘满十岁就开始找婆家,能有个上学的机会多难得啊?她不明白机会可贵,蛮夷不开化,四六不懂。
但是支教老师还挺负责任,听到有人来选天才,头一个就把梁时雨介绍出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甩包袱的心态。
在办公室里,覃教授的老公和三个同事给梁时雨出考题。
“我有一只羊,他有两只羊,我们有一百个人,第一百个人有一百只羊,加起来总共是多少?”
梁时雨难得老实坐在椅子上,两只小腿晃来晃去。
“五千零五十。”
支教老师用蹩脚的藏语给她翻译,刚说了几个词才意识到梁时雨已经给出了答案,同时又意识到她会说汉语。
“她要是说汉语,在课堂上和同学聊闲天不就被老师发现了嘛。”顾璇笑起来,这家伙心眼不少,只是看着傻而已。
在没有数学基础的前提下,8岁的梁时雨心算得出了等差数列答案,已经超越了前辈。但火箭班的几位领导互相看看,都没说什么,出了另一道题。
“理塘有个王老汉,成都有个刘先生,王老汉卖给刘先生一匹马,能卖多少钱?”
“成都不让骑马,所以是卖马肉,马肠子另算,看市价。理塘和成都隔着雅江、康定、邛崃好几个县,运费不合算。可以让刘先生去北川,别找藏民和彝族,找羌族问问。”
一个女领导捂住了梁时雨的眼睛。
“我们房间里有多少人?”
“17个。”
“等等等,等一下。”
顾璇还在想北川的马肉,怎么就下一话题了?他比个暂停手势,脑子有点抽筋。
二十年前的甘孜牧场,小学校的办公室里应有4个火箭班的领导,1个支教老师,1个梁时雨,那么加起来是6个人呐。
“剩下的那11个,是趴窗台看热闹的同学吗?”
覃教授虽没去过现场,却在那些年里反复听过无数遍这段故事了,大脑几乎能模拟出当时画面。
刚才那道“王老汉卖马”的题目是障眼法,女领导趁梁时雨大谈特谈马肉产地的时候,悄悄在办公桌上摆了个相框。
不是很显眼的位置,但是梁时雨发现了,看见了,并且记住了。
她一个一个地背出这些人的特征,是男是女,什么发型,什么样的五官,什么姿势。只不过,她对外面世界多有不解,词汇比较匮乏,说衣服就只能说黑的白的花的、裙子裤子褂子,什么西装、冲锋衣之类的一概不懂。
“这记忆力已经非常恐怖了。”
顾璇也抬手,遮了遮梁时雨的眼皮。
“饭馆大堂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