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干净净,就是津门土生土长的平头老百姓。
这个人这些年在码头上扛大包推大车的经历也做不得假,在今天之前,他就是个力巴。
但从王士海踏上丁字沽那块地方后,耿良辰突然就变了个人。
张景山觉得不应该用“变”这个字,而是应该说“暴露”。
因为王士海打扰了他的隐居生活,导致耿良辰暴露了。
所以,这个人到底有什么背景?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甘愿在码头当苦力?
他隐瞒自己这么多年,到底有何居心?
从大门口走到苏乙面前,张景山脑海中瞬息万变。
然而当苏乙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心中顿时一片清明,打起了精神,再没有半分杂念。
“阁下,就是耿良辰吧?”张景山很是客气地问道。
此刻周围的巡捕已经全都把枪收了起来,李玉坤和他的那个手下,正惊疑不定看着这一幕。
苏乙没有起身,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面无表情静静看着张景山,一言不发。
张景山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刚才手下人不懂规矩,我给您赔不是了,耿先生见谅,我是津门华界警察厅治安大队队长,张景山。”
苏乙想了想,恍然道:“是王大同的门生吧?怎么?你也是来给你们青帮找场子的?”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张景山是青帮出身,这并非是什么秘密。
但他拜的座师是谁,除了青帮高层,根本很少有人知道!
王大同是津门青帮龙头厉大森同一辈的大佬,但这个人名字却不显山不显水,因为这人是青帮元老会负责帮规帮纪的帮中长老,名声只有帮内人知道,而不显于外界。
王大同收了他张景山做徒弟,这事儿更是秘密中的秘密,可现在,却被苏乙一口道破,这怎能不让张景山惊讶惶恐?
他对苏乙一无所知,然而人家却对青帮高层了如指掌,要说这样的人没背景,打死张景山他都不信!
这下张景山的姿态就变得更低调谨慎了。
他微微颔首,语气再度缓和道:“耿先生明见千里,老头子正是王长老。不过我这层跟脚外人可不知晓,耿先生何以一口道破?莫非跟老头子有何渊源?要真是如此,今日我可当真是冒犯了!”
老头子,指的就是师父。在青帮内部,把自己的师父都叫老头子。
张景山语气恭敬,但话里话外,全是试探。
苏乙笑了笑:“王长老今年有七十三了吧,我才多大?我们上哪儿扯关系去?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说是没关系,但苏乙却准确说出了王大同的岁数,这让张景山心中更是凛然。
但不等他继续说话,苏乙话锋一转:“你还没回我的话呢,你来,是来找场子的吗?”
语气不疾不徐,但却给张景山带来巨大压迫感。
张景山脑海瞬息万变,迎着苏乙淡然的目光,说出两个字:“不是。”
这两个字一说出,张景山顿时轻松了。
“当然不是。”他笑着补充道,“我其实是路过。”
苏乙似笑非笑。
张景山老脸一红。
带着几十个扛着枪的巡捕路过到人家屋里来了,这话骗鬼鬼都不信。
“我是准备去红桥那边办案,刚好赶上王士海向我们警察厅告状,说是您把他们三兄弟给打残废了。”张景山急忙圆话找补逻辑,“本来吧,这是脚行内部的事儿,再说这事儿还有帮里做主,怎么也轮不到警察厅来管。但我想着既然经过这里,就来问问您的意思,这事儿,您打算怎么了结?”
苏乙似笑非笑接着看了张景山一会儿,才不紧不慢道:“事情怎么了结,我已经跟贾长青聊过了。你们青帮这是怎么了?一码事儿,两家儿办?这么乱的吗?”
这话敲打得不轻不重,张景山急忙赔笑道:“这倒不是,是我唐突冒昧了,我是不知道贾长青已经接了这事儿,不然我也不会来,抱歉啊耿先生,我给您赔不是了。”
“那倒也不必。”苏乙笑道,“不过王士海儿真报官啦?”
张景山心里一突,知道自己为了圆场还是惹了麻烦。
但现在他也不好再否认,心一横点头道:“真报了,唉,他也是糊涂……”
“青帮的帮规不糊涂就行。”苏乙笑了笑,端起了茶杯。
张景山心沉了下去,知道这是对方要青帮一个交代。
江湖上的事儿江湖了,谁报官,谁就坏了规矩,青帮的帮规有明文规定,有纷争找座师,找帮派做主,不得私报官府。
现在王士海被报官……
这交代,青帮不给的话,倒霉的只怕就是他张景山了。
张景山只觉说不出的憋屈,狐狸没打着,反惹一身骚,说的就是他。
看出苏乙有端茶送客的意思,张景山勉强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耿先生了,以后有时间,再请耿先生一叙,景山告辞了。”
“不送。”苏乙依然风轻云淡。
张景山手一挥,带着人灰溜溜退了出去。
等站在门口风一吹,他才警觉自己竟出了一身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