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和其他被怪鸟杀害的人在停灵三天后出殡了,夏绵绵在她的墓碑前放了束花。
这几天,她也从别人口中逐渐了解到兰儿的身世。兰儿从小就父母双亡,和哥哥相依为命地流浪。直到一年冬天里饿晕在苏府门口,被苏景言的父亲带回了苏家,这才过上了安稳日子。她哥哥被安排去当了护院,而兰儿因为手脚麻利、勤奋好学被分去了厨房。
苏府一向宽厚待人,如果没有怪鸟,兰儿和她哥应该都会过上很好的日子。
那天被救下来的孩子文生被他娘带着,在兰儿兄妹俩的坟前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头。文生看到她也在,跑过来哭着问她,“姐姐,人们都说就是因为我,才让苏府遭殃,死了那么多人。我是不是不该活着啊?”
夏绵绵被噎了一下,她知道这场屠戮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贪玩,因为兰儿的善良,因为兰儿哥哥的心软。可是,在救一人还是救苍生的问题上,又有谁能问心无愧地做出选择呢,他们已经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个时候的苛责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问孩子,“你知道错了吗?”
文生哽咽着说,“我不该不听娘的话,不该贪玩,不该让兰儿姐姐带我回去。”他哭得真切,他娘也在一旁偷偷抹泪。
夏绵绵拉过文生来,看着他认真说,“你不能死,你的生命是用许多人的性命换来的。既然知道错了,就好好改过,既然有人为你付出了生命,那在今后的日子里,你也要照顾他们的亲人。自尽是最懦弱行为,你要担起这一切。坚持下去好不好,虽然现在还小,但终有一天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姐姐相信你,兰儿姐姐也会在天上看着你。”
文生重重地点了点头后,和他娘一起离开了。
往回走时,夏绵绵看着天边逐渐下沉的夕阳和渐渐亮起灯的江州城,这座饱受摧残的城池已经开始逐步恢复活力。生命是如此脆弱,稍有天灾人祸就黄土枯骨,但生命又是如此顽强,不论经历了什么,只要有一息尚存,就有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晚上,前去清剿怪鸟老巢的夏少禹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顾凌尘和凤飞烟。原来,三天前就在他们两个休息时,顾凌尘带着的夏少禹的佩剑忽然感召离开,他们两个顺着佩剑离去的方向才这么快地找到了夏绵绵。
凤飞烟看到活蹦乱跳的夏绵绵后,整个人又哭又笑,全然没有了平日里清冷的小仙女模样。
夏绵绵看着凤飞烟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十分坦然地和凤飞烟抱了抱,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顾凌尘也十分高兴,这几日他和凤飞烟沿河而下,几乎是挨家挨户地打听师妹的踪迹。再看到她,恍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想再靠近一点,却被夏绵绵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师兄你注意点,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以后还是要嫁人的。”夏绵绵今天也很认真地在和顾凌尘划清界限,见缝插针地给原主洗白。
没想到,听到她说要嫁人后,其他几个人齐刷刷地愣住了。
原本见到顾凌尘后有就些沉默的苏景言忽然开心,对着夏绵绵说他叫管家去准备宵夜后就离开了。
其他几个人也各自找借口离开了,夏绵绵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几个人离开,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又做贼一样偷摸回来。
最先来的是顾凌尘,好像夏绵绵的话对他打击很大,现在他在夏绵绵面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足无措地看着外边的月光好一阵,夏绵绵才看不下去了,直接让顾凌尘坐下不许动了。
她看着顾凌尘坐下后还是束手束脚的放不开,索性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酒,两个人边吃宵夜边聊。
两杯酒下肚后,顾凌尘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他喃喃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七岁。那时候你被师父抱着,到我面前,和我说,从今日起这就是你的师妹了。”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照顾你,当年你才五岁,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小的奶团子。明明人那么小,脾气却一点不小,要是有哪个师兄师姐欺负了你,你拼着不睡觉也要修炼,直到把他们比下去。生气的时候也是自己在那儿攥着小拳头,咬着嘴唇,泪水在眼里打几圈也不肯在别人面前落下来,只在我面前才会哭出来。”
“还有吃穿用度上,你自小被淮南王养的娇贵,受不了师门里的东西。我就拿着自己的月银去山下给你买,穿的要绫罗绸缎,吃的不必大鱼大肉,却也要精致可口。久而久之,我不仅练出了一手的好菜,提起那些姑娘家的东西也都头头是道。”
说到这里,他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在师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开玩笑说你是我的小童养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以为,我们就会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听到顾凌尘这样说,夏绵绵有些惊讶,惊讶于顾凌尘居然会这样和她谈心,也惊讶于那些被作者一笔带过的时光里,有着这样绵长又温暖的情感。如果他们没有下山,没有遇到凤飞烟,也许真的会一直生活在一起吧。